“不用!”王文佐搖了搖頭:“太重的石彈會損害彈力索,百濟人的牆很厚實,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讓炮手把弩炮的昂角調高些,我們打裡面的房屋!”
按照王文佐的命令,唐軍炮手們開始調整弩炮的仰角,石彈掠過圍牆,落在柴川柵內,很快,柵內不時傳出一陣陣驚呼和嚎哭聲,顯然,唐軍的炮擊收到了成效,柵內的房屋已經有被擊中了。
“可惜,不能縱火,若是把火油裝在陶罐裡射進去,嘖嘖,不動一刀一槍就贏了!”沈法僧遺憾的搖了搖頭。
“那裡面的糧食也燒了!”王文佐笑道:“這個寨子地勢很不錯,又有足夠的存糧,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可以完整佔下來!法僧,你帶著步隊上前,等我號令!”
“唐人動了!”望樓傳來哨探的喊聲。苗輔趕忙爬上牆頭,探出半個腦袋向外望去,果然敵人出動了,最前頭的是長牌,後面的則是弩手和矛隊,最後面的是扛著長梯、柴捆的雜兵。他強自按奈住自己發出上牆號令的衝動,經過剛才那幾輪炮擊,西門附近的寨牆已經被唐人的石彈砸的如狗啃的一樣,射塔、女牆、長牌等一掃而空,守兵站在上面毫無遮擋,現在讓人上去不過是送死。與其這樣不如等唐人靠的再近些,突然打開寨門衝出去,兩邊殺成一團,唐人那種可以發射石彈的可怕軍械也就廢了。他打定了主意,便下令兩百選鋒隱藏在寨門後,等待號令。
但出乎苗輔意料之外的是,唐人並沒有直接衝上來登城,而是走到距離城牆大概還有一箭之地左右的時候停了下來,豎起長牌,隨即那些大車又向前移動了一段,重新串聯成來,這個距離苗輔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發射石彈的機械,前粗後窄,有擋板遮擋箭矢,士兵在後面擺弄著,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換上油彈,轟擊敵門!”崔弘度的聲音好似悶雷,在士兵們頭頂回蕩,隨著扳機被拍開,扭力彈簧扯動弩臂,將一個個裝滿油脂的陶罐射出,狠狠的砸在柴川柵的西門上,然後火箭落下,火焰騰的一下跳了起來,舔舐著橡木大門。牆壁內外同時發出一片呼喊聲,只不過外間的是歡呼,而裡面的是絕望。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柴川柵的守衛者們表現出了驚人的勇氣和自我犧牲精神,男人、女人、甚至孩子和老人都湧上牆頭,冒著灼熱的高溫和嗆人的濃煙潑水和砂土,企圖將火撲滅,而唐軍的箭矢與石彈如雨點般落下,帶走一條條生命。
哢嚓。
苗輔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扭過頭,屏住呼吸,片刻之後他從周圍的嘈雜中聽到了第二聲、第三聲,此時他已經可以確定,那扇堅固的包鐵葉橡木大門即將崩塌,木頭就是木頭,不管多麽堅硬,也無法抵抗火焰的舔舐。
“下來,從牆上下來!門就要塌了!”他高聲喊道:“把大車推來,堵住大門,我們與唐人巷戰!”
正如苗輔預料的那樣,大約半盞茶功夫後,那扇橡木大門就在火焰中倒塌了下來,濺起漫天的火星。此時百濟人已經推來數輛大車,將其推翻,又將許多雜物家具堆在上頭,形成一道街壘,青壯們手持刀矛弓弩隱藏在街壘後,老弱婦孺爬上附近屋頂,拿起磚石瓦片。苗輔還在糧倉澆油,一旦兵敗就讓妻子點火,玉石俱焚。每個人都知道勝負已定,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勝利者付出最大的代價。
不知不覺間,又開始下雪了。乾渴難耐的士兵們伸出手去接雪花,
舔舐手上的雪水,倒塌大門上的火焰也漸漸熄滅了,隻余縷縷青煙。苗輔不禁暗想如果這雪能夠早下兩刻鍾就好了,唐人的火攻之計就泡湯了,難道是菩薩這次也站在了唐人一邊? 正當苗輔胡思亂想的時候,柵門前走出個一瘸一拐的人來,隨即他耳邊便傳來一陣弓弦繃緊特有的咯吱聲,還沒等苗輔下令,那人便用百濟語喊道:“別放箭,我是沸流!”
“你居然沒事,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看到副將安然無恙,苗輔的臉色不是太好看。
“這不能怪我!”副將聽出了苗輔語氣不善,趕忙解釋道:“一開始我的馬就被射死了,我被死馬壓在地上,根本動彈不得呀!等我從馬下面爬出來,仗都已經打完了!”
“哼!”苗輔冷哼了一聲:“那唐人放你回來幹嘛?勸降?”
“將軍, 繼續打下去已經沒意義了!”副將抬高嗓門,好讓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楚:“唐人開出條件:只要我們放下武器,完整交出柴川柵,就保證我們的性命,如果我們想離開,每個人都可以帶走自衛的武器、禦寒衣物、五天的口糧!”
四周的百濟人臉上都露出疑色,唐人給出的要求寬厚過頭了,不像是真的,一般來說這種圍城戰最後結果都是青壯殺光,婦孺老弱為奴,能保住性命就是萬幸了,至於離開、攜帶武器口糧那更是匪夷所思,怎麽看都覺得是唐人的陷阱。
“都不要說話!”苗輔製止住旁人的發問,徑直問道:“唐人說的自衛武器是什麽意思?”
“就是刀劍、盾牌,但弓弩、盔甲、槍矛等長兵必須交出來!”
“這是唐人的圈套!”有人厲聲喊道:“他們是想把我們引出城柵,然後在曠野殺光我們,沒有弓弩、沒有長槍、沒有盔甲,我們只有任憑唐人宰割!”
“對!”
“說的不錯!”
“與其束手待斃,不如在這裡拚死一搏。”
“沸流,你這個唐人的走狗,竟然來哄騙我們!”
“對,殺了這條走狗!”
面對四周伸過來的一支支手臂和咒罵,沸流不禁下意識的向苗輔靠了一步,大聲喊道:“我不是唐人的走狗,我只是幫他們帶話,至於接受與否是你們的事情呀;再說唐人有蠍子弩,就算我們在這裡堅守,也不過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