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殿下,這麽早?”王文佐吃了一驚,也難怪他這麽驚訝,李下玉姐妹住在大明宮,實際上在長安城外,而夜裡長安城門是緊閉的,除非有特殊情況,根本不會開門,從這個時間算,根本來不及。
“我昨天拜會西平公主,沒有回宮,就在她府裡留宿了一晚!”李下玉看出了王文佐的疑問:“現在來找三郎,是有一件十萬火急的事情,想要商議!”
“十萬火急的事情?”王文佐皺了皺眉頭,暗想老子這裡已經焦頭爛額了,你一個女人家還能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若是平日他自然不會流露出來,但昨晚他半宿沒睡,整個人已經疲憊之極,自然面上露出了幾分。李下玉看在眼裡:“三郎,請先屏退左右!”
王文佐做了個手勢:“殿下請說,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剛剛從太極宮回來,陛下有要緊事吩咐,你的事情就算再緊急,我也得先放一放,還請見諒!”
“是武三思被殺之事嗎?”李下玉問道。
“你怎麽知道的?”王文佐張大了嘴巴,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是你派人下的手?為何不事先和我說?”
“不是!”李下玉搖了搖頭:“三郎你放心,這種事情我曉得輕重,肯定不會擅自行事讓你為難的。”
“那樣就好!”王文佐松了口氣:“那你怎麽知道武三思被殺了?這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根本沒有公布出來!”
“是伍小乙下的手,他昨天晚上看望故舊回來,時間太晚了,正好遇到武三思觸犯宵禁,在街上被巡夜的兵丁攔住詢問,他乘機刺殺了這廝,然後就逃到了我那兒。我知道這件事情後,就把他帶到你這裡來了!”
“難怪,我還正想著誰要殺武三思呢!太后現在這樣子,也沒必要殺他來剪除羽翼,他從西南流放回來也沒幾天,在長安應該也沒啥仇人!原來是伍小乙,那就說得通了!”王文佐思忖了片刻:“讓他上來吧!我有幾件事情要問他!”
“拜見大將軍!”雙手被縛的伍小乙進了門,向王文佐屈膝下拜,王文佐凝視著跪在地上的伍小乙,並沒有如平時那樣讓其立刻起身,半響之後才問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伍小乙笑了起來:“因為他姓武,因為我姓褚,這還不簡單嗎?”
“就因為這個?你難道不知道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嗎?”王文佐臉頰浮現出一絲憤怒的紅暈:“你與太后有仇不假,可要這麽說,太后也有幾次要殺我,只是因為各種原因,我逃過一劫了,可我得勢也沒有對武家做什麽。”
“所以您是威震天下的大將軍,而我只不過是一個長安惡少年伍小乙!”伍小乙笑道:“大將軍當然要城府深厚,考慮周全,不動怒而能威加四海。而我是不懂這麽多的道理,只知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腰間鋼刀,便是為了報怨而設!”
“你——”王文佐被伍小乙這番話氣的語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李下玉在旁邊看的清楚,低聲道:“三郎,事已至此,再生氣也沒有用了,還是先消消氣,再考慮一下應該如何處置的好!”
“殿下,你還不知道事情原委!”王文佐歎了口氣:“陛下得知武三思被殺之後震怒,下令一定要盡快拿到凶手,而裴居道那廝也乘機拿巡夜的事情是南衙兵的事情壓我,想要分我的權。”
“若是這樣,便把小乙交出去也就是了!”李下玉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伍小乙:“只要能拿住凶手,裴居道那廝自然就沒話說了!”
“把伍小乙交出去?”王文佐吃了一驚,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伍小乙,又看了看李下玉:“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沒有開玩笑!”李下玉面無表情:“既然陛下讓你緝拿凶手,那你就把凶手交出去也就是了。反正他動手時沒有想過問你一聲,你也沒必要替他遮攔!”
“殿下,想不到你居然會這麽想!”王文佐歎了口氣。
“你以為這件事情是我在幕後指使的?”李下玉笑了笑:“那怎麽可能,如果是那樣我乾脆一直瞞著你豈不是更好?何必立刻帶著這廝來見你?沒錯,我的確對武家人恨之入骨,但我知道輕重,無論做什麽,我都會預先征求你的同意!”
“好,好!”王文佐心中一動,他的目光轉向跪在地上的伍小乙,只見對方面無表情,仿佛根本沒有聽到王文佐和李下玉在商量如何處置自己。
“武三思的管家說是惡鬼傷人,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怎麽出手的,把事情從頭到尾仔仔細細說一遍!”
“惡鬼傷人?”伍小乙嘴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我混在人群中陡然出手,借助陰影,那廝慌亂中沒看清楚,就胡說八道,想要替自己脫罪吧!”他笑了笑,將自己的整個刺殺過程描述了一遍,最後道:“公主殿下說的沒錯,我動手時自作主張,你現在也不必容情,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這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的事情嗎?”王文佐冷笑了一聲:“如果把你交出去,肯定要交到三法司會審,那裡面的人那可就哪裡的都有,誰能保證不會查出你和我的關系?到了那個時候,還有公主殿下,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你先下去吧!”
伍小乙離開房間,王文佐回到椅子上,疲憊的歎了口氣,完全出乎自己預料的這一切讓他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就好像落入了陶罐的蟋蟀,天地之間越來越小,就像要自己壓扁了一般。
“三郎!我也知道你很為難,但這件事情其實也不盡然是壞事!”李下玉低聲道。
“怎麽說?”
“自從我們姐妹回長安以來,就發現你其實並不像外邊看的那麽得意。表面上看天子對你信任,南北衙兵權盡在你手,你還能出入政事堂,可謂是位高權重,志滿得意。可實際上卻是左支右絀,十分為難,不說別的,那個裴居道就與你不對付,偏偏他的女兒還是皇后;還有皇太后,那個女人躲在大明宮裡,對你懷恨在心,可你偏偏動不得她,因為她是天子的母親——”
“殿下你有什麽話可以直說,不用繞圈子!”王文佐抬起頭,目光陰冷。
“我的意思是,三郎你路隻走了一半,站在河中央,所以才這麽進退維谷,只要再邁一大步過了河,自然就海闊天空了!”李下玉笑道。
“走了一半?站在河中央?你可以把話說的清楚些!”
“很簡單,你把李治武氏趕下台,這就是走了一半;但沒有自己上台,那就沒有邁出那一大步過河!”
“胡說八道!”王文佐猛地一拍椅子扶手:“我什麽時候有這個心思過?”
“你的確沒有這個心思!”李下玉笑道:“不要說大唐,就算是在倭國,你也從沒有想過自己登基為王,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琦玉皇女沒有因為難產而死,倭國能那麽容易落入你兒子之手嗎?更不要說將倭國王族絕滅,殺白馬為誓,子子孫孫非王氏不王。如果依照正常情況,琦玉少說還可以活三十年,三十年可能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倭國是倭國,大唐是大唐!”半響之後,王文佐方才答道。
“倭國就是大唐,大唐就是倭國,天底下這種事情都是一樣的!”李下玉的聲音冷徹入骨:“三郎,你擁立天子登基,手握重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個位置只能逆取,而不可順守,守是守不住的。更進一步便貴不可言,後退半步就是粉身碎骨,好好想一想吧!”說罷,她便拜了一拜,退出門外。
“殿下!”守在門外的桑丘看到李下玉,趕忙躬身行禮,李下玉唇邊露出一絲笑容:“桑丘,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可好?”
桑丘沒想到李下玉竟然親口詢問自己,不禁有些受寵若驚,趕忙陪笑道:“小人都好,都好,謝公主殿下垂詢!”
“你是大將軍的身邊人,便不是外人!”李下玉笑了笑:“今後若有什麽事情不方便與大將軍說的,便隻管與我說,不必客氣了!”
“多謝殿下!”桑丘聞言一愣,他當然能聽出李下玉話語中的示好之意,但眼前這位女子的身份十分特殊,雖然蒙受王文佐大恩,又在倭國呆了好幾年,執掌定林寺,還是王文佐孩子的養母;但她同時還是大唐皇室的成員,是天子的同父異母姐妹,這麽多複雜的身份加在一起,應該如何對待自己一時間還真不知道。
李下玉雖然出身皇室,但自小就歷經苦難,善於察言觀色,她已經看出了桑丘的猶豫,笑道:“我能夠今日,離不開大將軍,若有什麽事情與大將軍不利的,肯定不會做。只不過大將軍現在事情愈來愈多,每日從早到晚沒有空閑,若是些小事再來麻煩他也不好,不如和我說!”
“是,是!”桑丘松了口氣,笑道:“那小人就先謝過公主殿下了!”
“謝什麽謝!”李下玉笑道:“我方才不是說了嗎?都不是外人,你這麽說反倒是生分了!”
李下玉又扯了幾句閑話,才離開了。桑丘撓了撓後腦杓,正想著李下玉那幾句話的含義,聽到王文佐在屋內叫自己,趕忙進了門:“郎君,什麽事?”
“你把伍小乙送到偏院去,多挑幾個人,嚴加看守!”
“是!”桑丘應了一聲,正要去吩咐,卻聽到王文佐道:“桑丘,你覺得這長安好嗎?”
“長安?”桑丘愣住了,他被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給問住了:“小人不是太明白您的意思!”
“也罷,是我問的不對!”王文佐歎了口氣:“桑丘,我有些思念泗沘了,那時我們雖然每天除了打仗就是打仗,但比起長安的日子還暢快些!”
桑丘撓了撓後腦杓,低聲道:“我倒是還好,若是讓我選的話,我寧可在長安,也不想過連發酵樺樹汁都喝不夠的日子!”
王文佐聞言一愣,旋即笑了起來:“是呀!我想起來了,有次我給了你幾個肉好讓你去過過癮,結果你一頭扎進酒桶裡,喝個沒完,店主人用木杓敲你的頭,木杓都打斷了,你都不肯抬頭!”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桑丘臉色微紅:“主人又何必再提!”
“是呀,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王文佐歎了口氣:“人生的路只能往前走,我又還沒老到退下來回憶往事的年紀,縱然心裡再有想法,也只能繼續向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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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清暉閣。
“什麽?三思死了?”武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淚水從臉頰上滑落下來:“怎麽會這樣?”
“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李弘低下頭, www.uukanshu.net 試圖避開母親的目光:“是宵禁之後的事情,他帶著一個小妾出外遊玩,就在開化坊旁的街道被夜巡的兵士攔住,正詢問時被刺客暴起殺害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武氏哀歎道:“都怪我,若不是我特地將他從西南召回來,他應該不會死的!”她陡然停止哀歎,問道:“那刺客呢?背後的主使者是誰?”
“刺客逃走了,有司正在加緊緝拿!應該很快就能拿出凶犯!”
“很快?那是多快?”武氏冷聲問道:“三天,四天,還是五天?那可是我的親外甥,陛下您的親表兄!”
“是,是!”李弘覺得愈發難堪:“母親請放心,我已經下令王文佐,讓他滿城緝拿,一定要盡快拿住刺客!”
“不光是拿出刺客,還有幕後的主使者!”武氏喝道::“這刺客是衝著我來的,而不是他!若不將幕後主使者挖出來,這長安就安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