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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鐵衣曲》第112章 離別
最新網址: 幾分鍾後,李治輕拍了兩下手掌,讓內侍清理地上的碗碟碎片和食物殘渣,然後喝了幾口酪漿,他的怒氣已經平息了下來,身居天位二十年,他早已明白一個道理——切不可任憑情緒控制自己。

 “陛下,劉仁軌已經到了,正在宮外等候!”外間傳來內侍的聲音,夾雜殿外的風雨聲,有點模糊不清。

 “讓他進來吧!”李治放下手中的湯杓:“這麽大的雨,再拿碗酪漿來,給他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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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陛下厚恩!”劉仁軌向天子斂衽下拜,然後才接過酪漿,也許是因為大雨的原故,他的臉色青白,花白的胡須黏在滿是皺紋臉頰上,看上去有些老頹。李治笑了笑:“外間雨大天寒,劉卿先用些酪漿,再說事吧!”

 “是!”劉仁軌感激的應了一聲,雖然他方才已經換了外衣,但貼肉的裡衣還是有些濕漉漉,穿在身上涼涼的,很不舒服。他三口兩口將酪漿喝完,身上熱乎了不少,才將碗交給一旁的內侍,沉聲道:“老臣用完了!”

 “好!”李治點了點頭:“寡人打算讓你出任隴州(今天隴縣)刺史,你覺得如何?”

 劉仁軌並沒有立刻回答,他撚著頷下胡須稍一思忖然後答道:“聖上是想要老臣應付蕃賊?”

 “不錯!”李治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聞弦歌而知雅意,與劉卿說話的確省力的很!”

 “不敢!”劉仁軌暗自吐出一口長氣,他原本在政事堂當差,是群相之一,天子讓他外出為隴州刺史,按照唐代的政治常規來說是貶黜到外州,以他這個年紀,估計這輩子也很難再回長安了。但結合唐軍剛剛在大非川大敗於吐蕃,隴右空虛,以及自己過往的履歷,這個時候出任隴州刺史就有另外的意思了。隴州位於今天陝西省寶雞市隴縣,隴山東坡,正好是關中平原的西大門,從關中登隴山,前往河西走廊或者進入河湟谷地都要經此地。顯然,這是天子派出一個自己信任而且有豐富軍事經驗的大臣扼守要點,確保關中無失。而唐初文武不分,邊臣立下大功後入朝拜相,相臣前往邊疆督領邊軍討賊都很正常,如果劉仁軌能夠當好這任隴州刺史,對他未來的政治前途無疑大大有益。

 “劉卿曾經在百濟領過兵,你覺得眼下隴右最要緊的事情是什麽?”李治問道。

 “臣對隴右的情況所知不多,不敢妄言!”劉仁軌說到這裡,話鋒一轉:“不過薛仁貴這次喪師十萬,隴右兵府肯定空虛,微臣以為第一件事情應該做的事撫慰亡孤,減免賦稅勞役,表明朝廷撫恤之心,然後再從內地遷徙戶口,補足缺額,待休養生息之後,方能再談攻戰之事!”

 “嗯!”李治點了點頭:“還有呢?”

 “還有?”劉仁軌聞言一愣,他小心的看了看天子的臉色,暗想他該不會想要馬上就要報復吧?可大非川這一仗隴右唐軍可是傷了元氣,當初薛仁貴把隴右的精兵抽光了還不夠,從河東、關中還抽調了不少才有這十萬人,一下子都賠光了,就算從內地兵府抽調補足了,戰鬥力也是沒法比的。拉這種軍隊和吐蕃人較量,那不是送菜嗎?

 “如果吐蕃乘勝進攻呢?”

 聽到天子不是讓自己立刻反攻,劉仁軌松了口氣,笑道:“陛下請放心,隴右兵雖新敗,進取不足,守則有余,吐蕃人不來則以,來必能破之!”

 “哦?為何這麽說?”李治問道:“我聽說欽陵乃是當世名將,麾下有眾二十余萬,大非川一戰後,我軍隴右空虛,這難道不是出兵的良機?”

 “陛下有所不知!”劉仁軌笑道:“吐蕃兵製與我大唐不同,一旦出戰則掃地為兵,青壯為前軍,老弱婦孺居後放牧采收,以為軍資。這等軍兵若是野戰還好,畢竟十天半月便決出勝負,若是吐蕃以此攻我隴右,當地歷朝歷代修築的壁壘亭障數不勝數,彼此相望,只需堅壁清野,彼野無所掠,求戰不得,多則數月,少則二三十日,便不戰自敗了!”

 “原來如此!”李治面上露出一絲笑容,正如劉仁軌所言,從漢代開始,隴右這塊地方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歷代無不修築各種鄔堡工事,密度比內地要多得多。吐蕃如果入侵,即便隴右的野戰軍受創很重,也完全可以用兵糧戰術擊退吐蕃的全民兵,李治松了口氣:“那劉卿出任隴州刺史的事情就先定下來了,如果蕃賊入侵,你就加為隴右行軍鎮守大使!”

 “臣遵旨!”劉仁軌趕忙斂衽下拜。

 見劉仁軌接受了自己的任命,李治臉上多了幾分喜色,他詢問了幾句劉仁軌關於隴右的事情,突然問道:“劉卿,前幾日朝中有人彈劾王文佐,他也是你的老部下了,這彈章你看看吧!”

 “是!”劉仁軌聞言一愣,他從李治手中接過彈章,看了起來。原來彈章中指責王文佐受命鎮守松州,抵禦吐蕃。但到任之後,並不思忖如何抵禦吐蕃,反而和吐蕃通商圖謀私利,沒有盡牽製吐蕃一路的責任,以至於隴右大軍在大非川覆敗,王文佐也有責任。看到最後,劉仁軌去看落款,卻發現已經被塗黑了,顯然這是天子做的,不想暴露彈劾者是誰。

 “老臣以為,這彈章從頭到尾都是無稽之談!”劉仁軌將彈章放回幾案上:“上奏之人若是稍微懂一點軍國之事,便不會寫出這等彈章來!”

 “哦?”李治笑了起來:“那照劉卿以為,王文佐沒有責任?”

 “不錯,不但沒有責任,王文佐在松州都督府任上已經做的很好了,至少老夫若是身處其位,也沒法做的比他更好!”

 “為何這麽說?”李治笑道:“難道他沒有牽製吐蕃一路的責任?”

 “陛下,劍南乃是朝廷西府,每年隴右、北庭、西域將士們的冬夏兩季衣賜、突厥、鐵勒、回紇的賞賜,多半都是來自蜀中上貢的錦帛。沒有蜀中的貢錦,朝廷根本沒有能力發十萬大兵征討吐蕃。王文佐身居松州都督府之位,第一個要做的就是屏護西川,而不是牽製吐蕃一路。劍南有多少兵陛下您也知道,王文佐他手頭就這麽點兵,卻要屏護西川數路,而劍南可不只是只有吐蕃一個敵人,如果他出大兵打吐蕃,其他蠻夷乘機起事怎麽辦?再說王文佐要大舉興師,那就要增兵添餉,找誰要?還不是找成都要?成都給他的多了,給朝廷的就少了,朝廷沒蜀中的金帛,用什麽來維持隴右北庭的大軍?王文佐到任以後,擊退了兩次吐蕃之後,就與其通商修好,不但屏護西川,還賺了錢,去年西川上貢到長安的貢錦可是比往年多出半成呀,這裡有王文佐的功勞!”

 “呵呵呵呵!”李治聽到這裡哈哈大笑起來:“劉卿果然是有宰相才,與寡人所見略同!”說到這裡,他從書案上取出一張紙來,卻是從那份彈章末尾裁剪下來的,上面是李治熟悉的字體:“疆臣之事,非汝知之,勿再多言!”

 “陛下聖明,倒是老朽多慮了!”劉仁軌趕忙拜謝道。

 “我本欲令王文佐來隴右,但仔細一想,若是換一個去松州,只怕又生出事端,豈不是按下葫蘆浮起瓢?索性就讓他留在松州了!隴州之事便偏勞你了!”李治稍微停頓了一下:“劉卿在隴右呆上三年,把這次薛仁貴捅得大窟窿補好了,再回長安政事堂替寡人辦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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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州城外,河畔碼頭。

 落日西沉,它那最後的霞輝,虹彩熠熠,映照著人們的皮帽。不遠處的營州城傳來陣陣鼓聲,路上的行人禁不住加快了腳步,好在關門前進城。

 在河畔的碼頭上,大賀懷恩的從人們都已經在船上坐好,船夫們還在忙碌著搬運行囊,從注入遼河的河汊左近,吹來陣陣冷風,將火把吹得搖晃不定。火光映照在河面上,看上去血紅血紅的,這血色的河水正向北流去,似乎流向不可知的幽冥之處。

 “好了,祝你一路順風!”阿至羅熱情的握住了大賀懷恩的手:“一路上可千萬要保重呀!”

 “我會事事小心的!”大賀懷恩笑道:“神佛庇佑,我們會很快再見面的!”

 “嗯!”阿至羅點了點頭:“在營州、在草甸上,或者在別的什麽地方!總會再見的!”

 “呵呵!”大賀懷恩笑了起來:“你這話說的可有些怪了,在營州還好,在草甸上那是什麽鬼地方,什麽人都會遇到,什麽都可能發生的!誰也不知道那兒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那我還能怎麽說呢?”阿至羅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我們命中注定是挽弓射箭之人,飛到那兒由不得自己!”

 “是呀!”大賀懷恩歎了口氣:“眼下這個局勢,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怎麽樣!”他張開雙臂,與阿至羅擁抱在一起:“願神佛庇佑,箭矢繞開你!”

 “願神佛庇佑,箭矢繞開你!”阿至羅也低聲道,兩人松開胳膊,大賀懷恩頭也不回的上船去了。

 槳櫓拍打著水面,船緩慢的離開碼頭。

 大賀懷恩站在船尾,河岸、火光快速的打著眼前向後退去,他久久凝望著岸上阿至羅,漸漸被夜色吞噬,他的心中被一種悲涼逐漸充塞,河水裹挾著他,讓他越走越遠,離開他所喜愛的一切,就像無情的命運硬生生的把他從這片光明拉走,帶進蠻荒之地,帶進無盡的黑暗之中。

 船隻穿過河口,進入寬闊的遼河,風呼嘯著吹過河面,櫓槳嘩嘩,顯得單調而又悲涼,船夫唱著悲涼的歌謠。大賀懷恩裹著披風,躺在自己的鋪子上,回憶著營州以及其代表著的豐富多彩的生活,而這一切已經不再屬於自己,等待著自己的事無盡的戰爭、黑暗、危險和絕望,他冥思苦想,想要找出一條出路,精疲力竭,最後在歌謠聲、槳聲和風聲中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早,大賀懷恩醒了過來,他隻覺得自己身輕體健,他強健的體魄就好像一隻裝滿了的酒杯,精力多到要滿溢出來。他走到甲板上,發現天空一片晴朗,溫暖輕徐的風,吹拂著泛溢寬廣河面,褶皺起層層漣漪。在晨霧的遮擋下,兩岸模模糊糊,和河面連成一片,看不清邊界。一個年輕童仆醒了過來,他驚惶的向四周看,卻哪裡都看不到邊。

 “菩薩呀!”他嚷嚷道:“我們該不會是出海了吧?”

 “這是上漲的河水,前些天下了不少雨,所以這遼河比平日寬多了!”大賀懷恩道:“等太陽出來,霧氣散開,你就能看到河岸了!”

 “原來是這樣, 我還以為我們已經到了新羅人的地界呢!”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會去的!你瞧瞧,河面上可不止我們一條船,過往的船多著呢!”

 果然,很快他們就看到河面上有許多船隻,其中最多的是一種小艇,用木頭製成骨架,外面蒙上樺樹皮或者魚皮,上岸晾乾之後一個人就可以抬著走。這種小艇順水時飛快,而逆流時候就必須用長槳了。靺鞨人很喜歡使用這種小船,他們在裡面裝滿了魚乾、堅果、漿果乾、蜂蜜、皮毛,運到沿河的漢人村鎮賣出,返回時則帶上鹽、茶、鐵器、布匹等貨物,賣給生活在草甸、樹林和沼澤中的部落民們。

 在遼河兩岸有大片的曠野,沒有村落,只有偶爾能看到白色或者棕色的帳篷,那是遊牧的契丹人和靺鞨人,即便對於這些孤僻的遊牧民,這個季節也是難得的交通便捷的時候,他們很願意和河上的船民們換取自己必須的貨物。

 童仆驚喜的看著岸上,他還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如此壯麗的景色。(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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