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梅謙與毛教授第一次正式見面。老教授身材清瘦,文質彬彬,倒是與文化人的固有形象非常貼切。話也不多,同健壯且熱情的毛毛媽站在一起,頗有喜感。
對於地下遺跡救人的事,其實之前毛毛媽就特意感謝過了,之後還總做好吃的讓女兒送來。這次毛毛非說媽是媽,爹是爹,不能混為一談。
妹妹,你這暴露家醜了呀!然後他就被生拉硬拽了來。
以前作為租客鄰居,他沒少串門蹭飯,與毛毛母女格外熟絡。相比之下,基本上不回家的毛教授還真像個外人。
不過梅謙光是對飯桌上格外熱情、時不時給他夾菜的毛毛媽就有些應付不來。哪有心思管人家家庭關系和不和睦。
幾杯酒下肚,毛教授的話漸漸多起來,但話語裡都是他考察過某某個古墓,做過什麽論文研究之類,還時不時會提問幾句。梅謙畢竟看過些資料,能勉強迎合幾句,至於太高深和不了解的就只能低頭吃菜,當自己是個悶葫蘆。
毛毛和母親則擺明了不愛聽的樣子,所以老教授的話茬總是被打斷。
後來他應也意識到這一桌人與自己的同事和學生不同,便不再開口,毛毛也輕松不少,轉聊起明星八卦和社會奇聞,飯桌上才重新轉為和諧。
但這種氣氛也沒維持多久,與梅謙這個甩手掌櫃不同,毛毛的手機一直處於24小時開機狀態,家庭聚餐也未靜音。此刻連續響個不停,她打開就忍不住驚呼出聲。原來連續有人在微博艾特梅謙,幾乎每條還都附帶新聞鏈接。作為實際管理者,這姑娘自是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梅謙掃了眼毛毛手機上的推送和好友留言,神情淡淡,這事啊,早在地下看到那口石棺,他就有心理準備,倒沒什麽可吃驚的。
“謙哥,要不要發條澄清消息?”
“這事兒咱越摻和越有人起哄。別理會,就當不知道。”梅謙平靜開口。
“真煩人,什麽都要牽扯上你,簡直沒完沒了。”毛毛依舊皺眉。
梅謙垂眸,淡笑:“起碼我人氣漲了不少。”他如今都已經看開且習慣被網民調侃,再不是之前一看到網上評論就想砸手機的人,他成長了,真的。
幸虧這只是心裡話,若是讓毛毛聽到,非得為他每三天就換一次的鍵盤默哀三分鍾不可。
這頓飯總體上賓主盡歡,飯後一乾人坐到客廳飲茶。
電視上播放著某個地方台的中秋晚會,唱唱跳跳還挺熱鬧。
“不錯,比春晚可強多了。”一杯茶下肚,毛教授對節目作出如此點評。
話說這世界與地球還真像,每年也有春晚播出,質量也是同樣不可描述。
梅謙給老教授續了茶,瞄了電視一眼,也點頭附和,但說裡面的節目比春晚好,他可……
好吧,他從來不看春晚!
這時就見毛教授對著毛毛打了個眼色,後者找個理由就將母親拉進了自己的房間,顯然,這是有話要單獨對梅謙說。
開始梅謙還挺緊張,倒水的手抖了抖。
就怕毛教授同毛毛媽一樣,急著想當老丈人。
毛毛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也一直當小姑娘是自己妹妹,真沒其他心思。
他近一年很少登門,就因如此。
好在事實證明他想多了,人家姑娘不恨嫁。
但毛教授卻是另一方面的說客。
“小謙啊!加入我們考古局如何?”毛教授挺直身子,
無比鄭重地面向梅謙。 後者一愣,半晌後才又笑:“別開玩笑了叔叔,我這既沒文憑又沒經驗,怎麽可以加入考古局?”
“那些都不要緊,我們可以特聘嘛!到時你跟著我,當我的研究生。”毛教授看著他。
“還是不要了,考古太枯燥,不適合我這散漫性子。還是安心在家裡玩玩遊戲,寫寫書比較舒服。”梅謙將茶盅裡的茶一飲而盡,仍是臉上帶笑,嘴裡的拒絕卻不容置疑。
看出他的堅決,毛教授也不再提起這個話題,而是歎氣道:“你被關押後,毛毛就纏著我,都追到了東山,死活讓我給你開具證明,證明東山戰國墓與你的小說沒有關系,但後來發生了地震,你又出獄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梅謙點頭,這件事他聽毛毛提起過,雖然沒起到什麽作用,但人情他可記住了。
正要開口感謝,又聽毛教授繼續道:“最近我拜讀過你的小說,又查找了些相關資料,發現其中雖然關於古墓內部結構寫得誇張,與現實完全不同,可周邊環境的闡述卻大致不差,這就說明你精通風水堪輿,是個難得的人才,不參與考古工作實在浪費了啊!”
“可別!我那真是瞎想的……”面對對方欣賞讚歎的眼神,梅謙心虛擺手……
秋天的夏都,夜晚已漸涼了。
剛邁出樓道,就有一股冷風襲來,令得梅謙都不覺緊了緊身上衣服。
回頭瞥見毛毛那一身清涼裝扮,不由皺眉:“天冷, 你還是快點回去吧!我還不認得路嗎?”
“還不是我媽!”毛毛掃了眼路燈下飄飛的落葉,便聽話的退回到單元門內。只是猶豫一下,又連忙問:“謙哥,你今年都不打算出門嗎?那我這個助理要做什麽?”
“不是說了麽,替我應付媒體,這些可是很費工夫的!”梅謙挑眉,接著笑道:“不忙還不好?正好當成放假,哎?最近你去我那裡都少,是不是在外面談戀愛了?”
被毛毛用殺人般目光盯著,梅謙似毫無所覺,繼續白話:“有時間領回來瞧瞧,放心,我沒有大舅子情結,人帶來,看我打不死他!倒是你媽那裡,更要早說,否則……哎呦!”
話沒說完,卻是腳上一痛。
毛毛狠狠地踩了腳,罵道:“梅謙,你混蛋!”撂下這句話就氣衝衝上樓了。
梅謙掏出根煙點上,一直站在樓下將香煙抽完。
腦中則一直回蕩著臨別時毛教授的一番話。
“梅謙,你的麻煩一旦沾染上,就很難擺脫了。就算之前我給你開具出證明,對當時的你其實沒有一點的幫助。為什麽?如果墓室內的一切與你小說中的一樣,說明你沒有保留,有意炫耀。若是不一樣,那就是怕暴露故意隱瞞,證明你為人謹慎。還不止如此,單我們內部的人,就有不少人在暗地裡談論,你小說裡關於長生的內容是不是真的,這個可要認真對待啊……”
抬眼盯著五樓某個亮著燈的房間發了會兒呆:“毛教授,你的目的又是什麽呢?”說罷,他灑然一笑,慢悠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