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太大,西城角落的小風波,很難短時間傳到天水橋。
新宅之中平靜如常,一天沒出門的梵青禾,獨自待在花園的觀景樓上,斜依寬大棋榻,望著西北發呆。
觀景樓高出圍牆,露台面向南薰河,到了夜晚,目之所及便是望不到邊際的燈火余暉,鶴立雞群的鳴玉樓和視野盡頭的巍峨宮牆都能看見,而露台下方時而還有畫舫小舟飄過,可以說足不出戶,便能把人世繁華淨收眼底。
梵青禾看到太平盛世才有的奢華美景,眼底欣賞之余,也回想起了自幼出生長大的冬冥山。
冬冥山在漫漫西北的中部,沒亱遲部那般遙不可及,但也比琅軒城要遠上太多,那裡沒有這樣的巍峨城池,連鎮子都罕見,有的只是一座又一座的山寨,雖然盛產藥材,但藥材並不能當飯吃,日子過的很苦。
藥農冒著山野的風險,跑進深山老林挖來的人參靈芝,也就只能在洪山幫等私運商販手上換幾袋米糧,甚至還得感謝人家肯冒著風險把糧食運來,不然萬千族人,就只能守著寶山活活餓死。
梵青禾作為冬冥部的女王,看到女帝腳下的百姓日子可以過的這麽好,自己身後的族人卻正在天寒地北的冬冥山吃苦,心頭難免唏噓羨慕,也在暗暗幻想著,如果西北王庭沒有被亂臣賊子拖垮該多好。
如果西北王庭沒垮,那西海諸部依舊是南北兩朝的強敵,饒是恨的咬牙切齒,也不敢明目張膽騎在各部頭頂上撒野。
而夜驚堂這個年紀,應該是快要登基的太子殿下,俊美無雙、武藝驚人、天賦冠絕當世,作為未來最有權勢的男人之一,名氣恐怕比現在還要大。
而大魏的女帝姐妹,如果沒有成功篡位,很可能被當做和親的公主,嫁去塞北,成為夜驚堂后宮嬪妃。
妖女作為師父,不放心徒弟,指不定也會跟著過去當奶娘。
而她作為冬冥部的下任族長,年紀又和夜驚堂差不太多,肯定會被天琅王欽點為太子妃,指不定幾年前就已經和十三四歲的小驚堂完婚了。
驚堂在床鋪上稚聲稚氣叫她梵姨,她凶巴巴叫夫君,那場面……
呸!我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梵青禾發現思緒跑的有點太偏,硬是把自己嚇回神了,坐起身來拍了拍臉頰,暗暗罵自己腦殼進水。
心中雜念尚未掃開,梵青禾余光忽然發現一道白影子飄進了花園,直接朝著觀景樓走來。
梵青禾剛才胡思亂想,瞧見妖女過來,第一反應竟然是瞄了下胸脯,顯然在琢磨奶娘的事兒。
好在梵青禾馬上回過了神,又靠在了榻上,也不起身迎接,如同少奶奶般詢問:
“你怎麽又來了?這又不是你家,三天兩頭往這裡跑,也不怕主人家嫌棄。”
璿璣真人是當朝帝師,按理說應該住在宮裡或者城內道觀,確實沒住在夜驚堂家裡的理由。
但女帝都是她徒弟,世上誰敢說三道四?
璿璣真人腳步輕盈登上觀景樓,舉止一如既往的閑散,來到跟前坐下,便隨手在梵青禾曲線豐腴的臀兒上一拍:
“夜驚堂呢?怎麽不見他人?”
梵青禾翻了個身,面向璿璣真人靠著:
“我怎麽知道,他中午和三娘出去了,你該去問三娘。”
璿璣真人剛才去看過了,三娘在裴家和張夫人算帳,夜驚堂並不在跟前,才跑這裡來看看。
見梵青禾不清楚,璿璣真人估摸是和小雲璃當街溜子去了,也沒再多問,靠在了軟枕上,從腰後取下酒葫蘆,準備摟著異域美人看風景。
梵青禾一個人躺著也無趣,見妖女喝起了小酒,肚子裡的酒蟲也犯了,當下坐起來,從棋榻旁邊拿起了件東西。
棋榻旁邊還放著梵青禾配藥的家當,中午她便在這裡曬著冬天的小太陽,研究北梁送的見面禮。
此時梵青禾把裝飾華美的木箱拿起來,放在了小案上,打開後,露出裡麵包著明黃布料的酒壇:
“妖女,夜白頭伱喝過沒有?”
璿璣真人整日醉生夢死,豈能沒聽過夜白頭的大名,每年北梁給女帝的貢酒,基本上還沒到宮裡就被她提前順走了,但一年就能喝幾天,加起來其實也沒多少,大部分時候都在饞著。
聽見夜白頭的名字,璿璣真人美眸明顯亮了幾分,把酒葫蘆扔在一邊,拿起酒壇便準備打開。
梵青禾就知道這妖女禁不住誘惑,她把酒壇按住,故作嚴肅道:
“這是北梁外使送給夜驚堂的,北梁醫聖的手筆,可能還有仲孫錦暗中作祟,裡面有沒有藏著無解劇毒,我都查不出來。你這一口下去,很可能明天就入土為安了……”
璿璣真人身懷浴火圖絕技,半點沒當回事,把酒壇打開聞了聞:
“明天入土,也好過今天活活饞死,我先嘗一口,給夜驚堂試試毒。”
梵青禾檢驗過很多次,確定沒啥問題,才敢在妖女面前亮出來,當下也沒製止。
但璿璣真人說是嘗一口,架勢卻是雙手捧著酒壇,準備噸噸噸噸……
“誒?”
梵青禾再次把酒壇按住,蹙眉道:
“這酒補的很,就算沒毒,也不能這麽喝。而且就這一壇,夜驚堂都沒嘗過,你兩口幹了,我們喝什麽?”
璿璣真人想想也是,當下又靠著堅韌意志力,把酒壇放下,從小案下取來兩個酒杯,一人到了一杯後,拿起來遞給梵青禾:
“來,要死一起死。”
梵青禾雖然是冬冥大王,但顯然沒有被梁帝當面賜酒的資格,心底也挺好奇的,當下接過酒杯,和璿璣真人碰了碰。
叮~
……
——
月上枝頭,步行街上行人漸少。
沿街柳樹下,折雲璃身著小姐裙,手裡提著個食盒,沿街快步行走,遇到路人還會轉個向避開,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
夜驚堂取下了鬥笠,腰懸佩刀走在身後,瞧見此景有些無奈:
“粉泡久了就不好吃了,你真喜歡,我明天和三娘說聲,給那小店免半年房租,搬到天水橋來弄個鋪面……”
折雲璃提著打包的米粉,快步跑進小巷子,準備回家給萍兒分享美味,聽見夜驚堂的話,回應道:
“我讓老板娘粉湯分開打包,問題不大。至於讓人家搬到天水橋來還是算了,這米粉便宜,去吃的都是紙坊巷的苦哈哈百姓,你把店弄這邊來,讓紙坊巷的人吃什麽?我反正閑著,有時間交的學費去學學,到時候我在家裡親手煮給驚堂哥吃……”
夜驚堂以前在雙桂巷見識過雲璃的廚藝,和凝兒雲泥之別,真在家裡煮粉,三娘怕是得躲回娘家住著了。
但他也不好打擊小雲璃的乾勁兒,當下還是點了點頭,跟著一起進入了新宅。
新宅佔地很大,姨娘都能住十二個,但目前連帶丫鬟,也就住了不到十個人,到了夜晚就顯得很空曠。
夜驚堂從側門進入,便發現鳥鳥從繡樓那邊飛了過來,本來還在“嘰嘰嘰……”,應該在嘀咕——出去玩竟然不帶鳥鳥……
但鳥鳥飛到遊廊中,就發現這味兒不太對啊,又急停落在了美人靠上,茫然歪頭:
“嘰嘰?”
折雲璃見鳥鳥少有的沒撲過來掀食盒,眼底閃過狡黠,連忙跑過去把鳥鳥逮住:
“么雞,我給你帶了好吃的,來,聞聞香不香。”
“嘰?!”
……
夜驚堂旁觀此景搖頭輕笑,也沒打擾一人一鳥玩鬧,轉身來到了梅花院裡,卻見房門都關著,並沒有人。
夜驚堂左右看了看,心頭不免疑惑,找丫鬟問了聲,才得知三娘去了裴家,梵青禾則在花園的觀景樓。
天色不算太晚,還沒到入睡的時間,夜驚堂稍作洗漱換回家居服後,就順著遊廊來到了東南角的觀景樓看看。
尚未上樓,便聞到了淡淡酒香,還有哼唱和琵琶聲:
“鐺鐺鐺~……”
“嗯哼哼……”
夜驚堂聽見是陸仙子的聲音,便放輕了腳步,悄然走上樓梯,自樓梯口探頭打量。
觀景樓二層算是娛樂室,頗為寬大,裡面鋪著地毯,放著茶海琴台畫案等物件,露台上還有個大棋榻,平時老爺可以和好友在這裡下棋賞景,也能和妻妾在此傷風敗俗。
此時二樓點著幾盞燈台,梵青禾身著紅黃相間的冬裙,醉顏微酡躺在棋榻軟枕上,閉著雙眸,看模樣是已經醉倒了,當家花旦般的完美身段兒,在明暗燈火展現了淋漓盡致。
而白衣如雪的璿璣真人,則靠在梵青禾旁邊,懷裡抱著梵青禾的琵琶,素指輕勾彈著小曲,因為喝的有點多,彈的並不穩,但聽起來反而帶著種別樣韻味。
夜驚堂見此略顯意外,走上樓梯來到棋榻後詢問:
“怎麽喝這麽多?”
璿璣真人並未回頭,只是慢條斯理把琵琶放下,手兒撐著側臉,拿起酒杯抿了口:
“北梁送的夜白頭,世間難尋的佳釀,自然得好好品品。在這兒等你半天了,過來坐下吧,一起嘗嘗。”
夜驚堂對這名頭頗大的佳釀也挺好奇,當下走到前面,在小案對面坐下,準備自己倒一杯。
但璿璣真人顯然不是正經喝酒的性子,偏頭瞄了下,發現禾禾不中用醉倒了,就抬手輕拍兩人中間的位置:
“美酒在前美人在側,乾喝有什麽意思,不過來躺著?”
夜驚堂看了看兩個如花似玉卻又各具風情的大姐姐,也沒真躺中間一手一個,只是起身來都了水水跟前,把小案往左側移了些。
璿璣真人瞧見此景,微微蹙眉略顯不悅:
“要抱一起抱,你還想顧此失彼,當著禾禾的面欺師滅祖?”
因為貪杯,璿璣真人話語間呵氣如蘭,帶著淡淡酒香。
夜驚堂探頭打量一眼,見梵姑娘呼吸均勻睡眠質量很好,也沒講究太多,靠在了璿璣真人身側,把酒杯拿起來:
“怎麽會,靠在這裡方便給陸仙子倒酒罷了。”
說罷抿了口酒,濃鬱酒香頓時湧入口鼻,味道並不衝,反而很溫潤,一口下去喉嚨熱乎起來,連大冬天的寒意都驅散了。
“這酒確實不錯,不過也沒陳侍郎說的那般玄乎,和烈女愁兩個風味罷了。”
璿璣真人躺在跟前,雙眸微抬望著俊朗側臉,見著小子臉皮厚起來了,倒也沒再攆人,畢竟青禾就躺在跟前,她不信夜驚堂還敢當著青禾的面對她亂來。
“酒得慢慢品,你囫圇吞棗能品出什麽味?”
璿璣真人勾了勾手指,示意夜驚堂倒酒,又詢問道:
“今天跑哪兒去了?離人得知聖上在芙蓉池被一個姓華的才女欺負,勃然大怒,送了請帖,邀那才女明天去龍吟樓切磋,本來還想讓你下午過去給她當參謀,結果沒找到你人。”
“嗯?”
夜驚堂倒酒的動作微頓,聽到大笨笨去找場子了,眼底有些意外。
不過外使入京,華青芷是北梁才女的代表,京城能接招的只有笨笨,兩人遲早都要較量一場。
夜驚堂知道華青芷的霸道,若是放在武人圈子裡,基本上就是巔峰武魁。
而笨笨書畫很厲害,對對子什麽的他還沒見識過,還真擔心笨笨輕敵被虐了,當下又放下酒杯:
“那華小姐,據說對對子相當厲害。我今天忙著查案子去了,現在就去鳴玉樓看看……”
璿璣真人微微抬指:“不用了。我下午陪離人聊了半天,已經商量過對策。現在天色都這麽晚了,你過去除了打擾離人休息,還能起什麽作用?”
夜驚堂看了看天色,想想也是,便重新靠下來,眼底帶著三分懷疑:
“陸仙子武藝還行,但文采……你確定能幫上靖王?”
璿璣真人文武雙全,正兒八經的帝師,見夜驚堂敢質疑她的資歷,稍顯不悅:
“拋磚引玉得有磚,你不過一介武夫,肚子裡沒多少墨水,字都寫不好,如何見識為師的文采?”
夜驚堂文采不多,但磚倒是有幾塊,見水兒這麽傲氣,當下也不多說,把酒杯拿起來:
“那行,今天咱們就按照文人的法子來喝酒。我出對子,陸仙子對上來了,我罰酒一杯;對不上來,你罰酒一杯,如何?”
璿璣真人挑了挑細長柳眉,倒是來了興致:
“你倒是挺有膽識,來吧,出題。”
夜驚堂輕輕笑了下,左右看了看後,稍加思量:
“嗯……屋外風中躺一閑漢。”
璿璣真人眼底閃過三分無語,覺得夜驚堂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瞄向旁邊身段兒大起大落的禾禾:
“廊前月下依倆嬌娘。”
夜驚堂覺得相當工整,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陸仙子文采果真不凡,佩服佩服,我在想想,嗯……”
璿璣真人見夜驚堂出這麽簡單的題目,心底有點無趣,畢竟這麽玩,光夜驚堂喝酒去了,她聞都聞不到,當下又開口激將:
“好好想,我對上來,你罰酒一杯;對不上來,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夜驚堂本來只是和水水鬧著玩,還沒起壞心思,聽見這麽大的賭注,自然認真起來了,開口道:
“煙鎖池塘柳。陸仙子請。”
“煙……”
璿璣真人聽見此言,醉醺醺的眸子都清醒了幾分,手肘撐著軟枕略微坐起來:
“金木水火土,這上聯好絕……”
夜驚堂滿眼笑意,等待片刻後,偏頭望向冷豔若仙的臉頰:
“嗯哼?對不對的出來?”
“……”
璿璣真人思索片刻,還真找不到合適的,眼神慢慢變得古怪起來,瞄了夜驚堂一眼後,抬手想晃晃身後的青禾,讓她起來攪局。
夜驚堂反應奇怪,連忙把她手捉住,蹙眉道:
“玩不起是吧?”
璿璣真人靠在軟枕上,倒也不慫,只是上下打量:
“怎麽?你還想當著青禾的面欺辱女子?咱們在桌上喝酒,離席便散了場,我可不會陪你下樓。”
夜驚堂倒也沒太急過分,只是靠在榻上,示意酒杯:
“我又不會把你吃了,嗯……你喂我喝杯酒就行。”
璿璣真人聽見這要求,暗暗松了口氣,想抬手拿杯子,結果夜驚堂卻把她的手按住了。
“……”
璿璣真人微微眯眼,有些不悅,但願賭服輸,也沒多說,素手輕抬端起酒杯,湊在紅唇邊一飲而盡,而後微微靠上前。
夜驚堂雖然被水兒親過臉蛋,但並未啵過嘴此時舉止並不輕浮,只是帶著三分笑意,扶住隱隱如柳的小腰,看著逐漸湊近的酡紅臉頰。
滋~
雙唇相合。
月色如霜華灑在風景秀美的露台上,雖然外面的南薰河還有小舟飄過,但位於高點的露台修建的私密,只要不主動站在圍欄旁,四面八方都沒法看到露台上擁吻的男女。
璿璣真人帶著三分酒意,含著男子的雙唇,饒是向來雲淡風輕,臉頰上的酡紅還是更深了幾分。
夜驚堂扶著白裙腰帶,雖然指尖有解開的衝動,但梵姑娘終究躺在跟前,太過火確實不好,為此只是按兵不動。
在相擁不知多久後,璿璣真人主動退開,又靠在旁邊,神色多了幾分複雜,不冷不熱道:
“繼續吧。這次換我出上聯,你對上來,要我身子都給你;對不上來,我明天就回玉虛山。”
夜驚堂聽口氣不對,見水水較真了,笑道:
“玩玩罷了,別生氣,方才是我唐突,我自罰三杯可以吧?”
璿璣真人把酒杯按下,偏頭看向方才放在一邊的琵琶,開口道:
“機會只有一次,聽好了。一曲琵琶,千般忐忑,萬種仿徨,不如青山歸夢裡。你對不上來,我便回山了。”
“……”
夜驚堂雖然不怎麽博學多才,但還是能聽出這個上聯,是水兒的心裡話。
璿璣真人性格是隨心而為,喜歡的就大膽去喜歡,討厭的就果斷去疏遠,從不被世俗牽絆。
但璿璣真人終究也是個正常女子,身為玉虛山的小師叔、女帝靖王的師尊、大魏明面上最強的女人,和他忽然有了情愫,境界再高,又哪裡能真做到心如止水。
這句上聯的意思,顯然是心中忐忑,不知往後該如何進退,不如回到青山之上,把這些當做一場大夢算了。
夜驚堂聽出了女兒家心裡的糾結,想繼續當做開玩笑顯然不合適了。
但不當開玩笑,這讓他怎麽合理的回應?
夜驚堂感覺到了水水情緒不對勁,說想回山上不是開玩笑,當下暗中急急思索,試圖逐字逐句拆解窮舉,找出最優解:
一對八、曲對歌、琵琶對雅蘆……
呸……
……
璿璣真人靠在棋榻上,瞧見夜驚堂眉宇間露出為難,絞盡腦汁開始思索,醉眼迷離的眸子忽然有點後悔了。
彼此經歷這麽多,璿璣真人無需回憶過往,就知道自己已經墜入紅塵道,心底有了意中人。
因為身份的緣故,她進一步背德,退一步違心,確實有點糾結。
方才借著三分酒意,把心底的糾結脫口而出。
夜驚堂此時苦思冥想,顯然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想給她一個滿意答覆。
如果讓夜驚堂去承擔一切,夜驚堂肯定能不讓她操半分心。
但讓夜驚堂用對對子的方式回應,這不是故意刁難嗎?
如果對不出來,她下不來台,難不成真回玉虛山?
璿璣真人暗暗歎了口氣,也不想讓夜驚堂把她看做太多愁善感的女人,便再度開口道:
“知道你是武人,對不出來就算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出個簡單點的題目。”
夜驚堂靠在旁邊蹙眉深思,神情確實有點凝重,不過還沒到燒壞腦子的程度,但也沒回應璿璣真人的話語。
璿璣真人有些悻悻然,拿起酒杯抿了口,卻又覺得這酒喝著沒什麽滋味了。
但就在璿璣真人心亂如麻,準備起身離去,結束這場酒局之時,一條胳膊忽然摟住了她。
“等等,嗯……你看這個行不行……”
夜驚堂怕陸仙子真滿心仿徨跑回了玉虛山,摟的很緊,想了想道:
“十年風雨,幾度沉浮,四方求索,隻為冰河入洞房?”
!
璿璣真人眸子瞪大了幾分,紅唇微張,轉頭難以置信的看向夜驚堂。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抬手晃了晃:
“怎麽樣?”
璿璣真人眼底的醉意蕩然無存,只剩下震驚,她看著滿頭細汗還有點緊張的夜驚堂,沉默良久後,才輕聲念叨:
“一曲琵琶,千般忐忑,萬種仿徨,不如青山歸夢裡。
“十年風雨,幾度沉浮,四方求索隻為冰河入洞房……勉強還算工整……”
夜驚堂如釋重負松了口氣,正想笑一下,結果又聽到水水繼續道:
“不過為了對而對,詞不達意,不算數……”
夜驚堂腦殼想炸,才憋出來這麽一句,見水水說不行,自然不答應了,他嚴肅道:
“怎麽能說為對而對?十年前我八歲!當時站在紅河鎮外面的土坡上,看過陸仙子一眼,當時便覺得大丈夫娶妻當如此。
“從那過後,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經受十年風吹雨打,才練出這一身功夫,為的便是娶陸仙子這樣的姑娘。”
璿璣真人一愣,若有所思點頭:
“要這麽算的話,十年風雨確實有了,那幾度沉浮呢?”
夜驚堂道:“我本是邊城棄兒,被義父收養成為鏢局少東家,義父仙去,卻沒給我留一文錢,我又變成沒房沒地的江湖流氓,一人一鳥加起來拿不出二兩銀子,只能住在雙桂巷那種無人區,這算幾度沉浮吧?
“但我毫無怨言。因為完成義父遺囑,就得來京城,義父說過,京城的姑娘都像陸仙子這樣,只有到這裡來,才能完成小時候的念想。
“至於‘四方求索’,就不用解釋了,我天南海北到處拚命,你以為我圖的是功名利祿?我圖的是陸仙子的人!”
“……”
璿璣真人都聽愣了,注視夜驚堂片刻後,又道:
“最後一句不通,你這十年打拚,可不是為了我,而是好色,想多娶幾個漂亮姑娘。”
夜驚堂歎了口氣道:
“我出生在紅河鎮,那邊的女子虎背熊腰比我都壯,在瞧見陸仙子前,我心底根本沒女人,瞧見陸仙子後,才多了個娶好姑娘的念想。
“這個‘冰河’,指的是夢中情人,意思是經歷這麽多風雨波折,隻為能娶到和陸仙子一樣的好姑娘。如今能娶到本人,只能說老天爺開眼,給了我超出期望之外的獎勵。”
夢中情人……
璿璣真人饒是心智過硬,也被夜驚堂這番糖衣炮彈給哄飄了,沉默半晌後,輕哼道:
“嘴倒是挺甜,為了哄姑娘,承認自己是色胚了?”
“唉……”
夜驚堂微微攤手,有些無奈。
璿璣真人知道夜驚堂為了給她一句回應哄她開心,耗費了多少心力腦力,表面平平淡淡,心裡卻感動的不輕。
她從懷裡抽出手絹,幫夜驚堂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又湊近幾分,在唇上輕點了下:
“都說人逼急了,什麽都做得出來,此言果真不虛。雖然不怎麽工整,但能硬憋出來這麽一句也不容易,算你對上來了。看在你心誠的份兒上,想要我給你什麽?隻為冰河入洞房?’
夜驚堂因為知道了璿璣真人心中有點仿徨,也沒急功近利,只是笑道:
“陸仙子能放寬心,不走就好。”
璿璣真人眨了眨美眸,輕輕呼了口氣,把臉頰靠在了寬厚肩頭,閉上了眼睛:
“還挺識相……你今天跟著三娘去了金堂街,又乾壞事了吧?青禾說不能縱欲你現在要我也不會給……”
那意思是明天可以?!
夜驚堂理解能力很強,但實在不好問,便把手順著腰背滑到了裙擺後,想試探一下。
但梵青禾和璿璣真人背靠著背躺著,他手滑下去摸著月亮,發現手背也碰到了一輪圓月,又連忙收回來,改成老老實實抱著,欣賞起滿城夜色。
露台上夜風徐徐,幾句呢喃後,便沒了聲息。
夜驚堂喝了兩杯夜白頭,人也有點飄了,抱著溫香軟玉靠了片刻,困意便湧入腦海。
而璿璣真人閉著雙眸看似已經入夢, 但等夜驚堂徹底安寧下來後,又悄然抬頭,醉眼迷離,注視著面前帶著幾分酒意俊美臉龐。
“癡兒……”
璿璣真人看了片刻後,無聲念叨一句,不知是在說夜驚堂還是說自己。
在輕輕歎了口氣後,她又湊上前,在唇上輕點,而後坐起身,取來薄毯給睡熟的夜驚堂蓋上。
可能是怕禾禾冷,也給梵青禾蓋在了一起。
而後璿璣真人酒意上湧也,躺在了小案另一邊,免得青禾睡醒,發現她竟然和夜驚堂抱著睡在一起……
——
從昨晚九點寫到現在,這幾千字差點把人寫死or2!
(本章完)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