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尚翩然一前一後的走在街道上,速度很慢。因為她不願意讓我拉著她,所以我每隔一會就得回頭看看她還在不在,真是讓人操碎了心。
不會殺過來吧…那頭怪物….它現在是不是已經把屍體吃光了?是不是已經發現我把門給堵住了,然後已經破門而出了?
我頻繁回頭還有另一個原因,雖說從那怪物這幾天的表現來看,只要我們離開了房子它就應該跟不過來,在它身上似乎是存在著某種只能在特定時間在特定地點內活動的限制,但是自剛剛在屋裡發現小鏡子出現問題以後,我就不那麽肯定了。
說到底,這也不過就是我自己總結出來的規律罷了,在它身上到底有沒有這種限制事實上並不能肯定。
這樣說來,我就和農場裡的火雞一樣嘛…聽過那個著名的故事嗎,好像是叫農場主假說來著,一個農場裡面有一群火雞,農場的主人每天早上八點起床給它們喂飼料,所以火雞群中的一名智者在觀察了一年之後覺得自己發現了宇宙真理:“每天早上八點都會有飼料從天而降”,然而在感恩節那天,早上八點鍾的飼料卻沒有如期而至,因為農場主把火雞智者和他的同伴們全部殺死賣掉了。
在認知受限的情況下得出來的結論自然也有限,這個誰也沒辦法,古人還覺得天圓地方哩。
“你再走快點…!”我越想越急躁,腦瓜子嗡嗡地疼,忍不住又嚷嚷了尚翩然幾句,假如那頭怪物真追上來了,我對天發誓這回一定不再猶豫,絕對絕對會狠下心丟下她一個人跑路。
說這種話可能很傷感情,但我可真是被她害慘了。要是沒有她,我現在應該躺在宿舍那張舒適的床上呼呼大睡吧…
我強打起精神,一邊走一邊觀察街道邊兩邊籠罩在黑暗與死寂之中的建築,心中頓生淒涼:沒有一扇窗戶是亮著燈的,無論朝哪個方向看都鬼影重重,仿佛整個世界就只剩下我們倆還活著了。
他爹的,這場噩夢究竟還要持續多久啊……唉,如果這裡是真正的,正常世界中的那個鵝城舊租界就好了。如果是真貨的話,哪怕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點街上也應該能看見幾個人的,畢竟那片可是個開了不少酒吧和迪廳的好地方,傳說中的不夜城哪會像這裡這麽陰森。
就這樣,約莫又走了十分鍾左右,我倆在極度不愉快的氣氛之中,回到了故事開始的地點。
現在是夜裡,羅嘉先生家前院的院門自然緊鎖著,考慮到繞到後院去再進要花上不少時間,我再也磨蹭不下去了,囑咐了幾句尚翩然,便一個人自行從院牆上翻了過去。
…也不知道我說的話她聽沒聽進去。
落地後,我等麻了的腳恢復了片刻,暫時壓住心中隱隱作痛的不安,拖著略微沉重的步伐,然後深一口氣,再次敲響了那扇刻著老板大名的房門。
當當當。
也許是四周太過安靜的緣故,敲門的聲音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響亮,我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正在從深眠中喚醒一頭沉睡的怪獸。
裡面女管家的動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的多,不,應該說我上一秒剛敲完門,下一秒鍾門就開了,我甚至沒來得及平複一下自己局促的呼吸,氣還沒喘勻呢,就與她那張被黑暗襯托的慘白的臉打了個照面,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早就知道我要來,甚至已在此恭候多時。
她還是穿著那身黑白相間的女仆裝,這家夥晚上都不帶換衣服的嗎?還是說她晚上根本不睡覺?我的腦海裡頓時有了畫面,
當我和艾琳在樓上呼呼大睡的時候,她一人待在樓下的樓梯陰影裡,一動不動的站軍姿,我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你不是被菲利斯先生派來的人抓走了麽…?!我的朋友都告訴我了…你是殺人犯…我警告你不要過來!我要叫人了!”
在看到女管家的那一刹那,我產生了許多可怕的想象,但這些可怕的想象都在她開口的一刹那破了功。
…她胖胖的臉蛋上寫滿了恐懼,看起來比我還心慌,聲音都跑調了,也是,畢竟我的身份目前可是“逃犯”哩,呵呵。
“你…你說句話啊!”她或許是看我嘴角不明所以的上翹,身體開始狂抖,一副隨時要背過氣的樣子:“你…你要沒什麽事我..我關門了,你不要再來找我們了!這裡…這裡不歡迎你!”
說罷她就要將門合上,我一看這哪行,一邊大喊等等聽我解釋,一邊眼疾手快地把手插進了門縫。
這一插不要緊,她一低頭看見我扒在門框上的手,竟嗷的一聲尖叫了起來:“血啊!有血!好多血!殺人了啊!殺人了啊!”
“啊!啊!”
她越叫越大聲,我想去捂她的嘴,可我剛抓住她的肩膀,就聽見她腹部傳來幾聲急促的吸氣聲,隨即整個人和斷線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
哈,這女金剛居然這麽脆弱?還以為會費很大力氣…
我沉吟了片刻,看了看手心,心說她不說我都沒注意到,手上啥時候黏上這麽多血了…應該是在拖小梁屍體的時候碰上的吧…現在都結成血痂了。
唔…倒是她這個反應,看來應該是對那件事一無所知了,虧我在來的路上還考慮過她是同夥的可能性…
也好,這樣她就不會礙我的事了…我大步流星跨過她的身體,走進了屋內,然後一口氣衝上了樓梯。
答案近在眼前了!
幽深的走廊,熟悉的門扉,雖然我沒有打開手電,但出於對環境的熟悉,看的仍然很清楚,在漆黑的室內健步如飛。我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最終在艾琳的房門口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就是這裡!
我輕輕下壓門把,沒有感到任何阻力,門絲滑地開了。
鎮定…鎮定下來…面對敞開的門口,我又大口大口吸了幾口空氣,忽然想到自己目前赤手空拳,沒帶任何武器…但是不行,我等不及了!
我先是邁進去半步,掃視的同時感受了一下…沒有人氣,房間內死氣沉沉,屬於艾琳的那張很迪士尼公主風的四柱床上空空如也,潔白的床單上甚至連一絲褶皺也找不見。
打開櫃子,櫃子裡是空著的。
彎腰看向床底,床底也沒有任何東西…
…為什麽會是空的…果然是空的麽?此時我已經大汗淋漓,甚至是五雷轟頂,難道從一開始一切就都是假的麽…不,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可能這麽長的時間以來都毫無覺察,肯定另有蹊蹺。
既然艾琳不在房間裡,那麽她會在哪裡呢?我望著房間裡幾扇巨大的落地窗,倏然間被一種可怕的直覺擊中,像著了魔一般地走了過去。
咚咚咚,就在這時,門外的走廊上響起了一連串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站…站住…你想幹什麽!我…你…你趕緊出去!你要是敢碰我…我家艾琳…小姐一下,我就…我就要你好看。”
是女管家,她醒的還挺快,我面無表情的回頭看了她一眼,而她正捂著肚子扒著門框喘粗氣。
“你給我…咦?我家小姐呢?”
女管家一愣, 總算發現了,房間裡除了我以外沒有第二個人。
“你…你在看什麽?外面有什麽東西…你把…你把我家小姐…怎麽…怎麽樣…了?她人呢?”
這狀況顯然出乎她的意料,她一臉呆滯,望著我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的背影,一邊質問一邊蹣跚的向我走了過來。
然後她也看見了,透過玻璃,透過頭頂上清冽的月光,那個正在後院破屋窗台上不停搖曳的白色虛影。
“這…那是什麽…是…是鬼?”
她捂住了嘴,倒吸了一口涼氣,指著破屋的陽台。
“等等…你要去哪?你還沒回答我,我家小姐人呢?!”
見我轉身就走,她趕緊跟過來想要抓住我的胳膊,但被我靈活走位避了過去,現在我要去,我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個。
我看著腳下不知何種顏色,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出現的箭頭,邁出了堅定的步伐,心中已經知道它要帶我去的終點所在,因為這也是我親眼在窗前所見,難得這些箭頭和我想的一樣。
“你騙了羅嘉先生,騙了我們,現在艾琳又不見了,你倒是說句話啊!”
與此同時,女管家因攔我不成,在我身後發出了絕望的喊叫。
…是啊,我或許確實應該說句話。凡是都應該刨根問底思考個透徹才對,但我實在是沒空理她,現在我全身全心都被一個問題所佔據:“已經被打破的規則還需要繼續被遵守嗎?”
一切就要水落石出,相信當事人一定會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