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黑影遮蔽住了我的全身,眼前白花花一片全是它身上的肥肉褶子,在這個臉貼臉的距離下,我瞪大眼睛甚至能看見那玩意皮上細膩的皮膚紋理。
之前的比喻很精確,這家夥長得確實很像變異的米其林輪胎人,就是臉和條沙皮狗似的,一點也不卡通。
...居然又從樹狀恢復成了人形…?它倒是切換自如,隨心所欲….
在我恍惚之間,它的形狀又在發生著變化,頃刻間便讓自己長出了兩條和宮殿支柱般強壯的象腿。接著,它直起身來,抬起其中一條,以比我想象中靈活的多的姿勢朝我的臉部跺了過來!
完了!我整個人徹底麻了,被它剛才湊近那麽一嚇,我心裡那股子反抗到底的勁也散了,癱倒在那動彈不得,這就是老天爺要收人啊…被這大印章蓋在腦袋上,腦漿都得給踩爆!
說來還挺可笑的,我幾年前特中二那會,曾經給自己預備過好幾句臨終遺言。那時我讀了幾本外國歷史書,特崇拜羅馬皇帝屋大維,對他那句遺言更是拜服不已,覺得吊炸天了。
“我是否把我的角色扮演得恰如其分?是的話,請在我下台時響起掌聲。”
但真到了死到臨頭的時候,我心裡卻只有一個窩囊的念頭,求求了,隨便來個人救我吧,以及我真對不起我媽。
我徹底怔住,連閉眼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怪物的腳底向我的鼻尖逼近。他媽的,我這比死刑犯還慘,死刑犯好歹在行刑時眼睛上還能蓋一塊布!
這一次不是夢境,這一次再也不會醒來了!
“碰!”巨響聲回蕩在耳畔的那一刹那,我已做好了劇痛傳遍四肢百骸的準備…但是不要緊,我在心裡安慰自己:腦殼被踩爆這種死法帶來的痛苦應該不會持續很久…我對去死這件事已經很有經驗了不是嗎?
但是,然而,令我感到訝異的是,這聲巨響卻並非是我的腦袋瓜被擠爆時發出的聲音。
我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只見在半空中,似乎有什麽阻攔住了它向下繼續踩踏的這個動作,導致那怪物現在的姿勢很像弓起一條腿踩在台階上,有點滑稽。
發…發生什麽了?我不知所措地仰躺著,看著懸在自己腦袋上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命運之錘,不知道為啥,在這個狀況面前,那個怪物似乎看起來比起我更疑惑。
只有一點可以被肯定,那就是這絕不是它對我突然心軟了。
它很快開始嘗試第二次。碰!隨著它的那隻腿抬起又落下,又是一聲巨響,這回我總算看清楚了,似乎還真有塊空氣磚頭隔在了我的腦袋和那頭怪物腳底的中間,讓它碰不了我!剛剛那一瞬間,那怪物分明就是一腳踩在了某種類似於鋼化玻璃的結實表面上,又被彈回去了的感覺?!
這…這…隔空反彈?莫非我有主角光環?我也是大難不死的男孩?可…可要是我真有這種光環,為什麽之前被打成那樣都沒生效?
我正納悶著,這怪物又對著那層隔在我們之間無形的銅牆鐵壁發起了第三次進攻。
“碰!咚!”
這一次衝鋒它可謂是牟足了勁,比前兩次用的力氣都大,但是那層無形的屏障給力的很,非但在猛攻下沒有絲毫的動搖,反而是怪物自己遭了殃。
這一次,在它的象腿觸到那屏障的一瞬間,我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糊味,下一秒鍾,我還沒搞明白怎麽回事呢,它就向後倒去,怪仰馬翻地與我一同攤平在了前院的大地上。
它那四腳朝天的模樣實在狼狽,和個老烏龜一樣,腳心也被燒焦成了黑色。 跌倒後,那怪物躺在地上發出了一聲近似於哀歎的嗚咽聲,似乎是被摔疼了,它磨蹭著笨拙地爬了起來,然後伸出它那短而粗的手指,當著我的面,垂頭掀開了它肚皮上的一道肉褶。
當它扒開它肚子上那道游泳圈的時候,我發誓我聞到了一股類似於悶了很久的腳臭的味道,我掙扎著抬起頭定睛一看,只見那道肉褶裡面,竟然藏了許多紅色的小字!
咦?它為什麽要在肚皮上刻那麽多正字?我分辨出了那些字的形狀。 是它自己刻上去的嗎?
那怪物專心致志地盯著自己的肚子看了半天,直到用手指撫過了每一個鮮紅的正字,方才才戀戀不舍地看夠了,它一松手,那層肥肉便啪的一聲掉了下去,砸在了下面那層游泳圈上,渾身的肥肉都在微微顫抖。
呃,數這個有什麽意義?彼時我腦子裡面一團亂麻,並沒有猜到那個顯而易見的答案,只能肯定它在數完那些正字之後就徹底放棄了在今晚殺掉我的這個想法。
它邁著沉重的步伐,轉了個方向,毫不猶豫地離開了我躺著的地方。
不是吧?它不殺我了嗎?也是…因為它發現它根本殺不了我嘛,放棄也在情理之中...
我剛想松一口氣,馬上就意識到不對勁,它…它怎麽又奔著老獵人兒子的屍體去了?
沃日…沃日…它…它該不會是想…?!
這些天在夢境中的一幕幕回蕩在眼前,我突然察覺到了它的企圖,我從昏迷中蘇醒後的那會只是推了那位年輕人兩把,時間緊,根本就沒有認真檢查他的狀況,比如說探探鼻息什麽的。莫非老獵人的兒子只是休克了,並沒有死亡嗎?
我明白過來了,但是我明白的太晚了,就算我知道,我也沒辦法阻止它了。
我不忍心看,但我卻再次失去了對自己的眼皮的控制權,那怪物終究還是用另一種方式讓我嘗到了被爆頭的痛苦。只不過以往的死亡讓我從夢境返回現實,而這一次卻讓我從現實墜入了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