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說話?”

　　周敦見我半天憋沒出來個屁，腳步在樓梯上停頓了片刻，微微側過頭瞟了我一眼:“你不要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放心，我不是要罵你，上去再和你慢慢說，和我，你有什麽就講什麽，別害怕。”

　　誰害怕了啊…好吧，確實是有點害怕的，我心裡嘀咕起來，最低的懲罰怎麽著也得是扣我的工資吧?

　　一想到要少拿的錢就肉痛…

　　“呼…”

　　爬出暗門後，望著周敦臥室窗外投來的久違的自然光，我產生了一種劫後余生的錯覺，地底下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壓抑了。

　　“你先出去，”周敦環顧了一圈自己的臥室，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到外面我辦公室把地上那些扭蛋先都收拾起來，一會我要和你說事情的時候用的上。”

　　“好。”我點了點頭，走出臥室後反手將門關上，門後立即傳出了嘩嘩的流水聲，大概是他去衛生間裡洗了把臉。

　　嗯…暫時就剩我一個人了啊，短短幾個小時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總算可以稍微喘口氣了。

　　我看著一片狼藉的地板，彎腰撿起一顆扭蛋，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沒什麽特別的地方。

　　所謂的扭蛋就是一種膠囊玩具，把一些小模型塞進半個巴掌大的，可以從中間擰開的彩色塑料球裡，然後再把塑料球合上放到扭蛋機(類似自動售貨機和娃娃機的合體的機器?不知道該怎形容)中，通過投幣或者其他付款方式讓機器隨機吐出塑料球獲得裡面的玩具，和現在的盲盒差不多。

　　一台扭蛋機裡通常只會放入一個主題的扭蛋，比如以某航海動畫為主題的扭蛋機裡面就會出現船長，航海士，廚子，劍士，船醫等角色的塑料小人，但鑒於扭蛋機隨機搖出玩具的特性，想拿到某個指定人物的玩具總是免不了多玩幾次才能成功，在我看來，是商家發明的一種卑鄙的圈錢策略，和娃娃機如出一轍，有那功夫試好幾次都夾不上來半個娃娃，不如直接去網上買一個同款回來，省心又省力。

　　這活可比乾其他的輕松多了，我把那個季柳青帶來的防水袋給撿回來用上了，不一會功夫就收拾了半大袋子的扭蛋。

　　唉，真不知道周敦要和我說什麽和這些扭蛋有關系的內容，他是幼教嗎?

　　因為整個人一直弓著，不知不覺中腰間已是有些酸澀，我直起身用拳頭砸了砸後背的痛點，忽然想起了規則第四十條，在兩萬裡酒館裡我曾經使用過的那個自動售貨機。

　　自動售貨機…扭蛋機…娃娃機…感覺上很接近啊…

　　等等，莫非這些扭蛋也在規則手冊上有名有姓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定是靠後的，危險性比較小的規則，不然我不可能忘得這麽乾淨，這麽久了都沒產生任何聯想…

　　唉，這破遊樂園的規則是按照所謂的危險性這種比較玄學的東西進行排序的，而不是依靠什麽邏輯或者分類…

　　反正我是覺得設計的很麻煩，不方便記憶，要是按設施拚音的首字母排會好上很多。

　　對了，正好這裡是周敦的辦公室，我記得之前被我倒乾淨了的那個抽屜裡有不少員工守則小冊子的備份。

　　趁周敦回來先找找看有什麽線索，好有個心裡準備…

　　我趕緊一路小跑，跑到辦公桌底下的那攤文件堆裡翻找了起來。

　　…

　　嘿，有了！

　　我在一打用橡皮筋捆在一起的手冊裡隨便抽了一本出來，

快速地翻閱了起來。　　關於扭蛋機的規則…

　　關於扭蛋機的規則…

　　喜歡打人的娃娃機?不…這不是我要找的東西…而且娃娃機是要怎麽打人啊，難以想象…

　　呃，自動售貨機裡頭傳出的呼喊和拍打聲…顯然也不太對…

　　果然，如我所料，關於扭蛋機的規則出現在了十分靠後的位置。

　　“舊時光扭蛋機?是這個吧?冊子都快翻到底了，也沒看見其他帶著扭蛋這一關鍵詞的條目了…”

　　“嘶…不過這個舊時光是什麽意思?”

　　我讀到這裡的時候愣了一下，把冊子的紙頁捏出了幾道褶皺:這名聽起來不明所以啊…

　　我才提到過，扭蛋機一般都會有個明確的主題，告訴你它這是賣什麽玩具的，但舊時光這個詞能指的東西可就太多了，明顯不利於招攬客戶…

　　“規則第106，舊時光扭蛋機一般出沒在絨絨糖果店，奇諾玩具店以及貓頭鷹景觀咖啡廳內，該扭蛋機較為陳舊，易於辨認，在以上三個地點工作時如果觀測到該扭蛋機，請千萬不要將其破壞，用萬能膠水或膠帶將投幣口封閉，並張貼“機器故障，停止使用”的貼紙即可。”

　　只有這一條規則， 不怎詭異。

　　我扶了扶額頭，在反覆讀過幾遍這條規則後，丟掉的記憶終於回復了一些。

　　…怪不得沒有第一時間想起來，我記起來了，原來在廣大遊樂園員工的口中，這玩意不叫舊時光扭蛋機，而叫做“舊傷疤扭蛋機”，或者“黑歷史扭蛋機”。

　　說到這裡，有人已經猜到這些扭蛋裡會有什麽東西了吧。

　　這麽講可能還是有點抽象，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有什麽違背規則的例子…我曾經聽到過的…我能想起來…我能想起來的…

　　我苦惱地抱著腦袋，嗯…記得那是上半年的事了，應該是和小許一起摸魚的時候他和我說的…

　　…那天小許正在辦公樓外頭掃大院裡的垃圾，突然聽見大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像是有人打起來了。

　　八卦的小許立刻興奮了起來，扛著掃把以光速到達現場，他悄悄往鐵柵欄外望去，就瞧見周敦正在院外的草坪上和兩三個打扮時髦，明顯是遊客的女生拉拉扯扯的。

　　“你們這個遊樂園…心理變態啊！”

　　“就是的，放那麽一個破玩意在那裡…至少查查監控吧?能做到這種事的家夥肯定是蓄意的啊！”

　　“投訴，我們要投訴到底！你今天一定得給我們朋友C子一個說法！”

　　其中兩個女生尤為激動，死拽著周敦的袖子不肯放手，她們中的第三個同伴則是一動不動地戳在旁邊，和個木偶一樣，目光空洞迷離，似乎人已經傻了。

　　小許躲在門後興致濃厚地聽了一會，大概搞清楚了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