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百兒的情緒穩定下來,李典吏指著呼延略說:“你可知此人是誰?”
百兒打量著這個一臉英氣,雖比自己高了一個頭,卻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年輕人,沒說話。
呼延略製止李典吏的介紹:“百兒,你放心,我一定會把這個魚莊還給你!”
百兒愣了半晌才悲傷地說:“我要它何用,柱子哥都沒有了。”
“你柱子哥不還有個妹妹嗎?你應該代替柱子哥照顧他的妹妹啊?”呼延略發現,自己說完這句話後,百兒抬起頭,目光變得堅毅:“我聽說新來的知縣是個神斷,我要去縣衙告狀!”
知道百兒明天還要早起,三人便各自離去。
返回縣衙途中,李典吏說:“大人,您剛才不該輕許給他魚莊的事情,那個蘇有福在鹹平是地頭蛇,怎麽會輕易還了魚莊?”
呼延略笑道:“我自有辦法讓他求著我們取回魚莊。”
“嗯,您有信心就好,還有,百兒若首告蘇有福就不能再在他酒樓幹了,我把他安置在那院吧?”李典吏說的那院,是縣裡在縣衙附近給官員們準備的宅院,呼延略嫌住在那兒諸多不便,關鍵是不想與歐陽雄成為近鄰。
此時李典吏也感覺到了身後有人,他低聲告誡呼延略小心,慢慢抽出腰刀。
呼延略卻笑著攔他:“是諾兒,他慣會飛簷走壁,是在保護我,無妨的。”
聽到叫自己名字,卻沒聽清內容,諾兒便如一隻夜鳥翩然落在兩人面前。
呼延略笑著攬住他的肩:“近期準你白天什麽也不乾好好睡覺,晚上我給你派任務。”
吃早飯時,知道了百兒的故事,小蓮感歎:“那百兒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啊,哦,我知道了,必是他常常深夜去魚莊哭柱子,所以才有人說魚莊鬧鬼,讓那房子租不出去呢。”
說完眼睛骨碌碌四下裡找諾兒:“您也不管管,他整日裡晝伏夜出,像個夜梟。”
呼延略哈哈笑道:“這一段時間我準他做夜梟。”
吃完早飯,呼延略帶著李典吏隨歐陽雄去了“五樂坊”。
此時,喧鬧到天明的“五樂坊”裡剛剛安靜下來不久,歌舞伎們正在夢鄉中。
徐娘半老的媽媽來不及梳妝打扮,快步跑下來,邊跑邊誇張地吆喝:“哎喲縣丞大人,您怎麽大白天來了,晚上......”
善於察言觀色的她猛然看見了身著官服的少年,雖看著年輕,卻是不怒自威,一看就知道出自貴胄之家,立時改口:“各位大人若是查李大人的案子,姑娘們還在睡覺呢,我怕大人們空跑一趟。”
呼延略看著她,微微一笑:“如果不想影響你們晚上的生意,就煩請媽媽叫她們起來,現在。”
媽媽有些為難地忙去看歐陽雄,歐陽雄揮揮手,示意她照做。
樂坊的大茶壺奉上茶盞,呼延略看著嫌棄,碰都沒碰。
好一會兒,樓梯上陸續傳來女孩子倦倦的哈欠聲和抱怨:“剛躺下,啥事兒啊!”“困死了!”
因為來的不是客人,所以她們都沒有梳洗,松松拿綢子把頭髮在腦後一系,裹了外衣就下來了。
五人之中,有一個女孩子引起了呼延略的注意。
她十五六歲的年齡,頭髮梳得齊整,衣服穿得周正,默立在那四個姑娘之後,不慵懶,不厭煩,亭亭玉立,整個人的氣場與這彌漫著昨夜飯菜和酒氣的歌舞場非常不融洽。
“大人,我再介紹下姑娘們?”媽媽看著歐陽雄的臉色問。
歐陽雄點頭。
“這個叫牡丹、杏花、秋菊、碧桃、蟬兒。”那個亭亭玉立的女孩叫嬋兒。
五個姑娘都說媽媽不想讓她們離開樂坊的,無奈是縣令大人邀約,她們就去了縣令寓所,那晚李大人通宵達旦地觀賞歌舞、喝酒,她們是天亮後才離開的。
回到樂坊她們就睡覺了,到下午醒來聽說縣令大人死在自己床上了。
五個姑娘由樂師帶著去的縣令寓所,也是由樂師一起送回的樂坊,期間除了上茅廁,上茅廁她們也是三兩人作伴同去的。
“他喝了那麽多酒,怕是醉死的吧?”牡丹不屑地說。
“他那晚沒有和我們中的任何人那個,所以,他便是累死的,與我們無乾!”碧桃笑嘻嘻地說。
“她寓所有個小妾,說是來鹹平後新納的, www.uukanshu.net 他一死,小妾就跑了,你們怎麽不去抓她呢?”秋菊憤憤地說。
“問了多少遍了,翻來覆去地問,煩不煩!”杏花不滿地說。
蟬兒只是垂手默立,不笑不怒不語。
“那個跑掉的小妾是怎麽回事?”呼延略附耳問歐陽雄。
歐陽雄解釋說:“那個小妾叫如意,今年還不到十四歲,一覺醒來身邊睡著個死人,人已經嚇瘋了,被爹娘接回家了,並不是跑了。”
“該死!”呼延略在心裡道。
身為父母官,蒙皇恩前來赴任不思如何治理所轄,卻只知道貪歡撈錢,真是死有余辜。
不過,那李仲平年方二十五歲,也沒聽說有舊疾,莫說一夜歡娛飲酒作樂不睡覺,便三五日也不至於累死。
所以,那李尚書懷疑兒子是被人謀害的,還確實可能。
“蟬兒是吧,那晚你可曾覺得有哪裡異常?”呼延略問。
蟬兒抬眼看看他,複垂下眼簾:“我跳了一夜的舞,很累,回到樂坊就睡了。”
“蟬兒和她們不同,她們四個被爹娘賣給了樂坊,生死不顧了。這個蟬兒是自願來樂坊的,因為尋親不著暫時找個落腳處,隨時可以離開的。”媽媽插言道。
“估計她舍不得離開了,都快兩年了。”碧桃親昵地摟著她說。
這些女孩子也真是可憐,因為家裡窮,爹娘在她們十二三歲,有的七八歲時便被當做物件賣進了煙花地,學藝時挨打挨餓是家常便飯,長得好的,日後或能享幾年福,長得平常的,到死也未必能吃上一頓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