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略二伯父家的三兒子特頑皮，不知從哪裡弄到用土作坊製作的炮仗，用香點燃後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把一群孩子都嚇得捂著耳朵四下裡躲，旋即又爆發出歡呼。

　　自知闖禍的三小子自己也嚇一跳，拱進呼延略懷裡不出來。

　　果然，片刻後他爹就出來了:“這樣響的炮仗，若炸了人如何是好！必是小三兒的屁股癢了......”

　　果然知子莫如父，他對兒子的威脅的話語被站在一旁的小蓮堵回去了:“小侄媳怎麽也在這裡，看嚇著，嗯，嚇著自己，快回去吧。”

　　他沒說出口的，小蓮聽懂了，自己有孕在身的消息估計整個呼延府都傳遍了。

　　也就聽話地招呼娟子和譚氏都回去。

　　譚氏笑道:“天賜果然是男孩子，這樣的動靜兒他居然不哭。”

　　娟子撩起包被的一角讓嫂子看天賜的小臉兒，他居然興奮得小手伸著，身子向上一竄一竄地。

　　歐陽雄笑得合不攏嘴:“嗯，我們天賜在將軍府裡住著，潛移默化，長大後也是豪氣衝天的豪俠呢！”

　　譚氏笑著說:“那咱生個姑娘吧，將來做個盜寶盒平戰火的紅線女。”

　　歐陽雄聽這話音似乎妻子也有了身孕，忙雙眼放光地看著她。

　　譚氏低頭一笑，低聲說:“還不準呢，看下個月吧。”

　　看他們夫妻如今這樣和美，呼延略由衷感到欣慰。

　　在歡呼跳躍的孩子們身後，呼延略看見一個蹲在樹下的人影。

　　感覺從他剛出來看放炮那個人就蹲在那裡了。

　　此刻的門口除了孩子們，大人就剩下了歐陽雄夫妻和自己了。

　　他就向蹲著的人走去，擔心是誰家孩子被炮仗炸傷不敢回家，大年夜裡，要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就不好了。

　　待走近些，映著雪的亮兒，隱約感覺那是個成年人，而且是女子。

　　不好走得太近，隔了十步遠距離他說:“這樣冷得天，你因何在那兒，快回家去吧。”

　　那人似乎抬頭看看，重新將臉埋在膝蓋上，依舊原地不動。

　　這時，歐陽雄和譚氏也湊了過來。

　　譚氏站在女子身邊，溫柔地在女子肩頭撫摸了一下:“你沒事兒吧?快起來，看把人凍壞了。”

　　大概聽出來者也是女子，蹲著的女子才抬起頭，哭著說:“姐姐，我被人牙子拐到京城，要把我賣到青樓，我偷跑出來，卻分文也無，回不了家......”

　　言罷，傷心地哭泣起來。

　　三人不由都動了惻隱之心。

　　歐陽雄說:“這大年下，就是給你銀子，你也顧不到車馬回鄉啊，我們給你些銀子，你先找個客棧住下，待年後再回去。”

　　女子正欲起身，聞言嚇得複又蹲下，將身體緊貼樹上:“不！不！那些人牙子在到處找我，我死也不進青樓！”

　　三人都為難起來。

　　五月和小青現也住在小西院的西廂房，她們年後才搬去鹹平居住，西廂房雖還有空房，也需征求她們的意見。

　　蓮心她們飯都不吃叫上德子出去看龍舟遊湖了，不到深夜是不舍得回來的。

　　“我，知道這是將軍府，誰也不敢靠近，我晚上就睡在這廊簷下就安全得很！”女子緩緩起身，用乞求的眼神看著譚氏。

　　光線雖暗，譚氏心裡一陣讚歎:這姑娘長得可真美啊！

　　盡管她頭髮散亂，衣著單薄，但是橢圓臉蛋上的一雙眼睛像是黑寶石熠熠生輝，

鼻梁挺而小巧，小嘴巴微鼓，看著像個在賭氣的孩子。　　看年紀，她最多十七八歲，最好的年紀，最美的花季，難怪人牙子會賣她，還要四處搜尋她。

　　顯然，呼延略和歐陽雄都看見了女子的美麗，心裡莫名更增添了幾分同情。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蓮心的聲音:“哥哥！我們又買了好些煙花回來呢！”

　　以前她叫呼延略“三哥哥”，是因為她有兩個親哥哥，但是哥哥都死了，她就改叫呼延略哥哥了。

　　呼延略和歐陽雄欣喜地對視，知道樹下這個可憐的女子今晚有住處了。

　　蓮心和五月小青都很俠義，立刻拉著女子就往小西院走，邊走邊問:“你叫什麽名字?”

　　女子怯怯地說:“我叫阿齊。”

　　看著她的背影，譚氏心頭一震:這個背影，怎麽那麽像前兩天娟子看見的那個徘徊在將軍府前的背影?難道這幾天她真的因為將軍府周圍安全，就一直在這周邊遊蕩嗎?

　　那天她不是還穿著一件大氅嗎?今兒怎麽卻穿得如此單薄?

　　因為一切都不確定， 所以譚氏什麽也沒有說。

　　西廂房那邊熱鬧得很，四個女孩子嘰嘰嘎嘎個不停。

　　直到李媽來喊蓮心回去吃湯團等著守歲，小西院才安靜下來。

　　李大娘和譚氏也做好了宵夜，招呼五月她們三個同吃，吃完也一同守歲。

　　阿齊簡單梳洗了一下，益發的光彩照人。

　　“嫂子，娟子姐，你們看，阿齊像不像那畫本裡的貂蟬?”五月嘖嘖讚道。

　　燈光下的阿齊美麗嫻靜，見眾人都在看自己，立刻羞紅了臉，像一朵盛開的牡丹花，愈加美豔動人了。

　　“你家在哪裡?”歐陽雄問。

　　“在徐州。”阿齊說完，眼睛又不由自主盯著桌上的食物。

　　必是餓壞了，歐陽雄笑著說:“都吃，邊吃邊說。”

　　阿齊立刻狼吞虎咽地一口氣吃下十幾個餃子，又端起一碗酒“咕咚咕咚”喝乾。

　　譚氏未及阻止，阿齊吐著舌頭，小手不停地扇風:“呀，好辣，居然是酒！”

　　嬌俏可人的模樣令人忍俊不禁。

　　“徐州離京城不算遠，也就三兩天的路程，你家裡還有什麽人?”歐陽雄又問。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阿齊的臉開始泛紅，眼神也迷離起來:“父母都死於四年前的瘟疫，是，是伯父嬸娘把我賣掉了。”

　　歐陽雄看著她，微微一笑:“哦，那你並不是被拐，而是被賣了。”

　　阿齊淒然一笑:“被親伯父賣掉和被人牙子拐，還有區別嗎?”言罷，便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