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榮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家中,那群潑皮打的太狠,傷著了筋骨,然而如今他哪顧得了這個,忍著傷痛,就家中翻出一把樸刀。這還是他父親在世時買的,意圖讓他習武所用,誰知他對武藝完全不感興趣,經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加上人又怕疼,膽量又小,最後無法,家裡也就放任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原本他對此萬分得意,甚至覺得自己所作是正確的,畢竟練武哪有學手藝賺錢重要?
如今卻恨不得回到從前狠揍自己一頓,若是以前好生習武如今武藝高強,今日小妹又怎會無奈被帶走,那癩三兒又怎能在他面前逞強。
都是我的錯。
周大榮擰著眉瞪著眼,一雙眼睛滿是血絲,一瘸一拐的朝門外走去,他要找癩三兒拚命。
“周家大哥,這是發生甚了?周家妹子呢?”
出門之際,一個渾厚的男生從旁邊傳來,周大榮急忙轉頭看去,是今天還和自己妹子討論的孫大炮仗。
“大炮仗……”周大榮看清了來人,不由眼圈一紅,轉過來道:“小妹……小妹被癩三兒帶走了。”
“什麽?”孫大炮仗本來還算悠閑的臉色一變:“可知被帶去哪裡?”
周大榮搖頭:“不知,但我知道癩三兒的窩在哪兒。”
孫大炮仗不是個蠢的,聽了這話再看周大榮手撚樸刀頓時知道他想做什麽,連忙道:“周大哥稍等我片刻,咱倆一起去有個照應。”
說完就往自己家走。
周大榮此時急得五內俱焚,但是也知道多個人多份力量,連忙催促道:“快些則個。”
孫大炮仗也不廢話,連忙進屋翻箱倒櫃,不一會兒提著根古怪的棍子,背著一個木箱出來:“快,快走。”
周大榮也沒廢話,忍著痛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孫大炮仗看他腿腳不便上去攙扶著,兩人快速的朝遠處而去。
……
夜霧彌漫,寂靜無聲。
癩三兒同著一眾潑皮混混一搖三晃的往自家老巢走去,今天這趟“差事”不錯,原本說好的百貫錢,馬承業那邊先給了二十貫,適才又給了百兩紋銀,算是賺著了。
要不人家馬家是這城裡有名的豪商呢,就衝這豪爽勁兒,誰不願和他做買賣,活該人發大財。
心裡面轉著有的沒的,癩三兒邁著四方步,身前身後一眾小弟護著,跟大爺似的就回了據點。
“哥哥,這門兒怎麽開著?”走前面的兩個潑皮到了門口發現院門大開著,不由驚奇的對視一眼,隨即轉頭對後面的癩三兒說道。
癩三兒臉色一變,這處地方是眾人的據點,不算隱秘,但卻是他這個團夥的臉面,別說普通賊潑皮沒有敢在此惹事的,就連官府的衙役都沒幾個敢來的,能上他這的人不是有身份的大官人,就是幾個實權都頭,而這些人不會選在這個點兒過來,給他們辦事的下人也沒膽子如此行事。
遮莫是哪個老相好的過來砸場子?
癩三兒陰陰的看著洞開的大門,一伸手拔出解腕尖刀當先走進門去,身後一眾潑皮看他如此做派瞬間膽氣一壯,紛紛跟在後面走進去。
一路穿過寂靜的前院,眾人一眼望見亮著燈火的廳堂。
癩三兒臉頰抽搐一下,壓抑著怒火一把推開大門,一眼看到正面主位上拄著樸刀而坐的胖大身影。
“呵呵~我當是誰呢。”癩三兒見了來人心下松口氣,隨即又更加的惱怒起來:“周大榮,
感情你這廝是活膩了上爺爺這兒來討死了。” “我妹子在哪?”周大榮臉上滿是汗水,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下,在下巴處匯聚向下低落,這一路走來他渾身傷處無一處不疼,著實讓從小怕疼的他吃盡苦頭。
“直娘賊,你個討死的肥豬,拿把刀跟你爺爺我充英雄好漢,怕不是方才那頓打把你腦子傷著了,在這裡跟爺爺撒瘋。”癩三兒臉色猙獰的看著周大榮,又一瞥旁邊站著的孫大炮仗:“你這廝又是哪個狗才,敢來此放肆。”
“周家妹子呢?”孫大炮仗也不答話,只是死死盯著癩三兒。
“兩個混沌蠢物,哈哈哈哈~”癩三兒給這兩人氣笑了,仰天大笑幾聲,緩緩收了笑臉,慢慢低下頭看著對面二人:“都蠢愣著做什麽,還不給我把這兩個蠢貨抓了剁成肉餡。”
一眾潑皮聞言頓時來了精神,晚間周大榮被他們一頓痛打,心中對這人已經有數,這是個沒能耐的,另一個長得精瘦,估摸還不如那個胖的,這等穩贏的毆鬥哪個不愛?
周大榮看他們慢慢走過來,心中頓時緊張異常,拄著樸刀吃力的想要站起來,沒成想旁邊孫大炮仗道:“周大哥別動,閉上眼,一會兒有些血腥。”
周大榮一愣,孫大炮仗做他們鄰居兩年多了,沒見過他習武練功啊,遮莫竟還是個武藝高強的不成?
正思忖著,就見孫大炮仗一把將帶著的木箱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圓型帶著藥撚的東西,就著火點燃了猛地扔出,順手一把將周大榮拉倒在地。
這也是個不著調的,帶什麽爆竹啊!
周大榮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心裡涼了一截,兩家鄰居這麽多年,怎會不知爆竹是什麽樣?就算看著奇怪了些,它也跑不過爆竹的范疇啊。
轟——
藥撚燒的飛快,一聲震天響聲,刺鼻的火藥味帶著血腥氣與烤肉味兒彌漫在空氣中。
煙塵散盡,活著的人驚恐的看著方才爆炸的地方,那裡被炸了個坑,兩個潑皮一個腦門兒和身上嵌了數枚鐵片鐵釘之類的東西,一個仰面朝天倒在那裡,胸口與腹部破了幾個小指般的洞,正不停的朝外流血,顯是不活了。旁邊還有幾個傷了胳膊腿的捂著傷口,在那裡驚魂未定的坐著,臉上一片驚恐。
“嘔——”
“嘔——”
周大榮哪裡見過這場面,惡心得彎腰就吐。
他這一吐好像訊號一般,一眾潑皮中有那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一個個彎腰張口就嘔,吐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末了實在沒什麽可吐的,胃液都往外倒了兩口。
“我再問一遍。”孫大炮仗又拿出一個圓疙瘩,另一隻手拿火折子湊近藥撚:“周家妹子在哪裡?”
癩三兒在旁看的一臉陰沉,伸手一指他:“原來是你這個做爆竹的,我記起來了。伱這廝今天在這裡殺人,就不怕來日被官府緝拿?”
孫大炮仗冷笑:“老爺我拿出了這東西,就做好了殺人的準備,說!周家妹子在哪?”
癩三兒眼珠子轉了轉,硬挺著脖子道:“你也不用鳥強,你那爆竹頂多炸死兩三個,這裡這麽多人,只要……”
孫大炮仗不待他說完,點燃藥撚又是一扔。
癩三兒眼疾手快的朝旁一撲。
轟——
“啊!手!啊!我的手!”
“我的腿!我的腿呀!啊!”
爆炸聲響,癩三兒方才那地兒前方被炸個正著,兩個潑皮一個抱著鮮血淋漓的胳膊,一個抱著黑了一截的腿躺在地上直打滾。
其余人看著兩人手腳並用的朝旁邊散開,不敢靠近半分。
癩三兒被震得頭有些暈,晃了晃腦袋看向孫大炮仗臉色都變了,掙扎的站起來,看著又一個圓疙瘩被拿在手上,頓時心裡怕了,連忙開口:“周小娘子在馬小官人那裡。”
孫大炮仗盯著他追問:“那姓馬的在哪裡?”
“在別院。城東那處廢棄的區域,有座滿是藤曼的院牆,就在那裡,很好認。”癩三兒現在是一點兒也不敢遲疑, 他看出來了,孫大炮仗是個狠人,還是個豁出去能要命的狠人,犯不著跟這人要強。
他癩三兒能活這麽久做到一方潑皮頭子,不光是他敢打敢殺,也得益於他有腦子能屈能伸,不然他屍體早在溝渠裡發爛發臭了。
“那裡有幾人?”
“除了馬小官人,還有兩個小廝。”
“果真?”孫大炮仗認真的看著癩三兒。
癩三兒忙不迭的點頭:“果真,就他們三個。”
“我怎麽信你?”孫大炮仗將火折子往藥撚那邊湊了湊。
癩三兒瞬間大恐,瞪大眼睛道:“別,別,英雄,我沒必要騙你,倘若騙你讓我拋屍在外入不了墳。”
“好。”孫大炮仗點點頭:“我信你一回,若是沒有……”
掂了掂手中圓形鐵球:“這東西不定哪天會在你身旁爆了。”
“不敢,不敢。”癩三兒苦笑著連連搖手。
“周大哥,我們走。”孫大炮仗看了眼吐無可吐的周大榮,心中暗歎一聲,出聲提醒道。
周大榮蒼白這一張臉,聞言連連點頭:“走,走。”
說著掙扎著站起身來,提著樸刀朝外走去,只是不經意間離得孫大炮仗遠了一些。
孫大炮仗不以為意,拿出防風火折子點上,背好木箱,一手端著圓疙瘩跟在周大榮身後往外走,周圍一圈人愣是沒一個敢動。
許久,直到兩人背影消失在黑夜裡,癩三兒才一屁股坐到地上,狠狠捶了下地面:“狗東西!”
也不知在罵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