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殺
換衣之人正是何濤,此時拿著一身廂軍軍士的衣衫朝身上套,聞言轉身看向鑽進營帳的黃安,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主帥,我……這……嗯……”
何濤嗯啊半晌,突地面露疑惑:“主帥,您怎地進來?”
“我……呃……呵呵呵——”黃安被反問的也是不知說甚,隻得張口乾笑著。
“哦……嘿嘿嘿——”何濤也明白過來,當下做了個請的動作:“這裡還有一套衣衫,主帥請。”
“好好,嗯……多謝。”黃安也就猶豫一瞬,隨即走過來將那套廂軍衣物往身上套,待穿完了,轉頭就見何濤正那把尖刀在刮臉上的胡須。
黃安眨巴眨巴眼,猶豫的看了下自己的胡須,也是一咬牙,找把刀狠下心將胡須一割。
比起命來,一些須發算個甚!
二人都是動作麻利之人,待得弄完也沒費多久功夫,互看一眼,都是老臉一紅,尷尬一笑,旋即閉上嘴,貓著腰掀開營帳,看沒人注意,隨後兩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
“去何處?”
“哪裡都行,想辦法出去。”
“如何出去?寨門處都是賊兵。”
“寨門當是不能走。”
“等等,那邊看著人少些,從那邊翻出去。”
低聲細語中,兩人快速的說著,隨即一路衝著看好的地方摸了過去。
……
“黃安在哪?”
“可看見黃安?”
“你知黃安在何處?”
黃施俊帶著騎兵跟在姚剛後方,看著這傷了一隻臂膀的漢子逢人就問,但有答不出的就是一槍杆抽在身上,將人打飛出去,然而半天下來光看著他傷人,就是沒看著黃安在何處。
“姚剛兄弟,這般問如何能問的出來,還是去前方寨門處看看,他乃是主帥,遮莫被人護著從那邊走了。”黃施俊看著他如此也有些可憐,將心比心,這人不顧勞累傷痛奔走一夜前來報信,卻要被人打板子監押,甚至被人追殺要格殺當場,換了是他也是受不了。
姚剛聞言雙眼一亮:“說的在理。”
抬頭四下瞧看一陣,當下打馬衝著營寨大門方向而去。
……
“這等軍隊也想剿滅我梁山?”
中軍大帳處,呂布站在空無一人的帥帳內把玩著一枚令箭,臉上卻是一副譏諷的表情,隨手將令箭一拋扔到地上:“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哥哥說的是,這等軍隊若不是有著神臂弓,白日光憑我等步軍就能將之擊潰。”寇烕在旁點頭讚同。
呂布聞言心中一動,看向這道人道:“那神臂弓卻是神兵利器,卞祥、寇烕你二人帶人捉幾個軍士拷問下在哪,將其帶出來,若是已被燒毀……”
歎口氣道:“也是命中如此,當下次再想轍。”
“哥哥放心,貧道定盡全力尋找。”寇烕點點頭,拍著胸脯應了下來。
卞祥卻是望著帳外火紅的光亮,嗅了嗅空氣中的煙味,遲疑下道:“哥哥,此處已不安全,還是速速離去較好。”
呂布也未逞強,當下邁步出帳:“某去大門處看看,你二人多加小心。”
“哥哥放心,俺們理會的。”
卞祥咧嘴一笑,當下同寇烕一起帶走一半人,一路冒著煙火氣打馬而行,待路上看著有軍士在,隨即將人抓了過來,
如是再三,帶著俘獲之人朝著前寨而行。 呂布則是帶人策馬前行,途中看著潰兵也不去費神追擊,彼等命運已是定下,今日若是僥幸不死也是被俘的命,犯不著為幾個士卒浪費心神。
“首領,那邊似是黃頭領與姚頭領。”有馬匪在後方指著左側臨近柵欄的地方說道。
呂布聞言轉頭看去,就見姚剛一馬在前,黃施俊帶人在後,看其前方卻是兩個廂軍打扮的軍士,他等正要圍上那兩人。
“去看看。”呂布瞥了眼,一勒馬韁朝著姚剛處而去,今夜無趣的很,也不知他等行動是否順利。
……
“前面的——站住!否則必殺伱等!”
火光照耀下,兩道鬼祟的身影朝著欄柵處而去,姚剛焦急的喝叫聲傳來,隨之而來的是馬蹄踏地的得得聲響,兩個待要逃走之人轉首看去,其中一人的臉上頓時變了顏色。
“直娘賊,是姚剛,他怎地投賊了?”
“主帥,什麽意思?”
“莫叫我,前面那人乃是鄆州叛將,被他知道你我是誰就完了。”
“那怎辦?”
“他沒見過你,一會兒你應付。”
三言兩語間,深知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的黃安、何濤兩人也沒尋死般的逃跑,隻黃安拉低了范陽笠,低著頭站在原地等著。
馬蹄臨近,姚剛單手持槍,馭馬在二人身邊轉悠著,後方黃施俊等人圍了過來,還未說話,一陣馬蹄聲從側旁響起,眾人轉頭看去,卻是呂布帶著剩余的馬匪從營中間跑了過來。
“哥哥。”
“寨主。”
強人的招呼讓黃安與何濤暗暗叫苦,沒想到是匪首親來,皆是低著頭不敢抬起,深怕強人看自己二人不順眼一刀砍了去。
“你二人可知黃安何在?”姚剛凝眉瞪眼,向呂布打過招呼後,一雙眼睛直死死看著兩個廂軍軍士。
黃安不敢言語,只是默默低著頭,何濤則是裝出一副驚嚇狀指著另一方向道:“那邊有騎棕色馬者既是。”
姚剛獰笑一聲,一勒馬頭就要朝著何濤所指方向跑去,呂布手快,一把拉他轡頭:“先莫急。”
看姚剛一副情急之態,神色有些異樣的道:“這二人有些問題。”
黃安、何濤聞言大驚,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不妥:“恁這話何意?我說的都乃實話。”
姚剛看看兩人,又望向呂布,就見自己這新認的哥哥冷笑一聲,指著二人的腳下道:“你二人再自己低頭看下,穿的可是廂軍普通士卒的鞋子?”
又一指黃安:“還有那個帶笠帽的,自己摘下來,抬頭讓我等看看。”
何濤登時心中一涼,面有苦澀的低頭觀瞧,腳上,穿的乃是騎馬所用的皮質長靴,卻非是廂軍步卒的製式鞋子。
黃安更是心中淒苦,暗道何處來的精明人物,現在若是脫了帽子豈不是要人命?
“你二人端的何人?”姚剛聞言也發現問題,松了韁繩,綽起長槍指著黃安:“把范陽笠摘了,否則老子一槍捅死你!”
何濤嘴角抽搐一下,扔在做最後的掙扎:“好漢,那黃安實在那邊,去晚就來不及了。”
呂布卻是古怪一笑,高大壯碩的身形在馬上前傾:“今夜誰也別想從這逃走,你二人還是擔心自己的好。”
姚剛不耐,單手持槍去挑那范陽笠,黃安哪敢讓他挑開,連忙按住後退一步,身後,黃施俊的三亭大砍刀擱在了他的脖頸上:“掀開!”
黃安渾身一僵,額頭上冷汗直流,只是仍是不敢動作。
黃施俊見他沒動作,手臂輕微用力,那泛著寒氣的鋒刃割破肌膚,火辣的刺痛感讓黃安心中苦澀,僵硬著手臂將那范陽笠摘了下來。
姚剛藉著火光仔細瞧看,煙火的氣息中,威猛的漢子陡然獰笑出聲:“刮了胡須?黃安,真真讓老子好找!”
“你待……呃……”
那黃安還待說話,這賽存孝卻已是一槍刺出,“噗”的一聲從前胸貫入,自後背而出,黃安嘴角溢出暗紅的血跡,兩隻手握著槍杆死死等著馬上的姚剛。
“去你的。”姚剛恨此人至極,單臂上肌肉繃緊,猛地一挑,鮮血噴灑,死屍飛上半空,隨後重重砸在地上。
姚剛冷眼看下地上死屍,將長槍扎在地上,轉身衝著呂布施了半個禮:“多謝哥哥,不然今夜遮莫讓這卑劣之人跑了。”
呂布也是看著地上死屍出神一瞬,聞言回首有些古怪的笑了下:“都是命數,沒跑的了就好。”
“哥哥,此人怎辦?”黃施俊在旁看著何濤歪了下腦袋。
呂布眼也不抬:“殺了。”
何濤大驚:“等等,你等……”
噗——
三亭大砍刀過處,何濤帶著驚駭的腦袋衝上天空,鮮血自腔子裡猛然噴灑而出,腥臭的血液點點滴滴落下,鐵鏽氣味兒混入煙火之氣中。
“走了,去這營門處看。”呂布轉頭看看燃起的大火,驚覺這火線似乎又是朝前推進不少。
姚剛拔出長槍,掛到得勝鉤上:“一切都聽哥哥的。”
蹄聲遠去。
……
夜色深邃,本自幽暗的夜景如今被一片火海照出了白日間的形狀,劈啪的木材爆響聲中,高高豎起的柵欄與望樓轟然倒塌,砸起滿天火星,烤肉的香味與焦臭味兒在空中彌漫。
大半夜廝殺的聲音已經沉寂,隻余下呵斥俘虜快走的聲響傳出,連城一片的火把光線中,有騎著快馬的馬匪飛馳而過,扔下被綁來的俘虜,成群的軍士耷拉著腦袋被梁山寨兵用繩索串起來,偶爾有人不服,隨即旁邊的梁山士卒就是一槍杆打下去。
昏暗的光線延綿至水泊,無數或大或小的船隻停在吃水適度的位置,小船或拉著俘虜,或拉著物資劃到大船身旁,隨即卸下負擔,再次劃回來。
樹林裡響起了野獸的叫聲,有瑩瑩綠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逝,隨即一具遺棄的屍體被拖入森林深處,啃食的聲響在不可見之處響起,偶爾有慘叫在林中響起,想是碰到了什麽。
有抬著箱子的身子三三兩兩的走了過來,成堆的物品密密麻麻堆放在一起,大多是禁軍的甲胄,卻是杜壆俘虜了人後,柳元帶著一群寨兵去尚未著火的營帳裡搶了出來,只可惜他等晚了些許,隻得了不足四成的甲胄。
“這就是神臂弓?”呂布看著卞祥等人帶出的弩機,伸手拿了起來:“倒是不重,白日裡試試射程。”
卞祥與寇烕點點頭,隨即水牛般的漢子歎口氣:“可惜只有一半,這夥宋軍將全部神臂弓分作兩分放於前後兩處,這一半運氣好沒被點燃,可惜另外一份已是燒成了灰燼。”
“有此一半已是萬幸。”呂布撫摸一下堅硬的弩身,放下道:“等將來找巧匠看能否仿製吧。”
卞祥等人點頭苦笑,卻也知自家哥哥對此不抱希望,只看禁止地方私造即知,此等利器朝廷也是嚴防死守的厲害。
“哥哥,俺們來了。”阮小七笑嘻嘻拿著火把走了過來,身後跟著的刁氏兄弟也各自打著火把。
“倒是來的正好。”呂布抬首看向這活閻羅:“正好將這些東西一總搬回山上。”
“此事交與小弟。”阮小七看著地上的甲胄兵器也是雙眼放光:“哥哥,這些神臂弓能否給小弟耍耍。”
“莫鬧,等以後多了自會給你等配上。”呂布聞言搖了搖頭,如此利器自然要好生使用,水軍還是等等再說。
阮小七也就是一問,被拒絕也不沮喪,只是蹲下來摸摸這個,看看那個,興致高昂的很。
呂布看著他倒是想起一事:“你等怎生如此多火箭?可是奚勝運來的?”
阮小七聞言站起身:“哥哥這就猜錯了, 此事卻是沾了酆泰與衛鶴兄弟的光。”
“什麽意思?”呂布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阮小七嘿嘿一笑:“哥哥不知,酆泰與衛鶴兄弟劫了這濟州軍的糧草,沒成想,不光有運糧車,還有不少火油以及箭矢,想是官軍用以補充的,沒想到先便宜了俺們。”
“倒是好運氣。”呂布啞然失笑,想想酆泰平時梗著脖子和眾人鬥嘴的樣子,倒是沒想到今日立了大功。
看看四周忙碌的梁山眾人,呂布深吸一口氣:“如此濟、鄆兩州官府今後當不會小覷我等了。”
“就是不知為何這兩州竟會聯手。”阮小七抓抓腦袋有些疑惑。
未想他這話說完,旁邊姚剛聲音響起:“這事兒我知道。”
吊著手臂的身影往前走了兩步,火光搖曳間,照的一張方臉陰晴不定:“說是梁山上有人殺了姓朱的侄子,因此發信濟、鄆兩州,濟州知州聽說一接到信就應下,倒是程萬裡那廝本待不允,是黃家多番勸說促成了兩州聯手,日間我未說過嗎?”
呂布心中一動:“姓朱?恁地說,和杜壆兄弟脫不開關系了。”
旁邊卞祥扣扣臉道:“這你可未曾說過,你隻說那姓黃的是靠關系當的主帥,還有你要殺他。”
“啊?”姚剛聞言大咧咧一笑:“那就是我忘了。”
眾人搖頭苦笑間,呂布轉過身形,沒了火光照耀的兩旁一片陰暗:“那黃家有何實力,兄弟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