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和審食其似乎都不願意提起那個人的名字,酒肆中的酒客,也多是采取了回避的態度。 審食其似乎沒了興致,喝了兩杯酒,起身告辭。
劉闞也連忙站起來,不過他不像審食其那樣徑自離開,而是先和王姬打了個招呼,這才離去。
審食其說:“沒看出,你這五大三粗的小子,居然這麽講究禮數。”
“禮多人不怪嘛……既然是剛來這裡,自然要多些禮數。”
“呵呵,還真看不出。你這家夥看上去傻傻的,而且還做了傻事,但這心裡面,卻清楚的很。”
劉闞知道,審食其所說的傻事,還是指的他兌換秦幣一事。
也懶得解釋,只是淡淡一笑。眾人皆醉我獨醒,究竟誰傻誰精明,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審食兄……”
“你叫我其哥吧,大家都這麽熟了,審食兄,審食兄的,生分的很。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麽。不就是剛才我們在酒肆裡提起的那個家夥嘛?那家夥叫劉季,住在豐邑中陽裡,行三,所以大家都叫他劉季。
不過也有人叫他劉邦……邦是咱們這裡的方言,有‘大哥’的意思,那家夥平時倒也像個大哥。
久而久之,我們也忘記了他的本名。
那些整日裡無所事事,只知道爭勇鬥狠的家夥,叫他劉邦;當然也有些人,稱呼他做劉季。”
劉邦?
果然是他!
其實劉闞已經隱隱約約的猜到了是劉邦,但是從審食其的口中得到確認,還是心裡一咯噔。
漢高祖劉邦……果然是這樣!
“對了,你也姓劉,莫非和他是親戚?”
審食其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劉闞的目光,就有些不對勁兒了。
劉闞說:“怎麽可能。我祖籍在雒陽,怎麽可能和他扯上關系?其哥,您似乎看劉邦挺不順眼?”
審食其一撇嘴,“他算什麽東西?老大的一個人,整日裡遊手好閑,到處和人吹牛。說什麽他是赤龍之子,還說什麽他要管理沛縣,一定會比現在好。老父老母整日在田間勞作,他呢……至於那赤龍之說,更是無稽之談。這樣的人,能活到現在,我還真的是覺得有些驚奇。”
說著,審食其朝四周看了看。
壓低聲音,“其實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劉公的兒子。當年他母親在外勞作,結果被人……劉公找到的時候,為了遮羞,就對人說是有赤龍浮於身外。只是他在沛縣頗有人緣,有一大群人跟著他,所以沒人敢當面說出來。我聽人說,那家夥其實呢,做的是無本的買賣,你可明白?”
“不會吧!”
劉闞不由得萬分驚奇。
不為別的,前世他也聽過不少關於劉邦的故事和傳說。在那些故事裡面,劉邦可是一個英明神武,卓爾不凡的人物。怎麽聽審食其的形容,這劉邦好像一個青皮似地,是個流氓嗎?
劉闞前世出身於軍旅世家,最佩服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共和國的第一位主席,*。
毛主席曾評價過劉邦:歷史學家稱劉邦‘豁達大度,從諫如流’,是一位英雄。劉邦和項羽打了好幾年仗,結果劉邦勝了,項羽敗了,這絕非是偶然……
主席的這番評語,從某種程度上也承認了劉邦是一位英雄的地位。
而且,主席還做過一首詩,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詩中雲:鍾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將勝勇追窮寇,
不可沽名學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在劉闞的理解中:主席是不喜項羽,而讚成劉邦的。
微微一蹙眉,雖然沒有表示什麽,可劉闞還是不太相信審食其的話語。有些事,不見過怎能知道?
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看法,審食其既然這麽想,可能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吧。
劉闞沒有再問下去,而審食其似乎也不想再談起劉邦。兩個人同時沉默,一路走向了客棧。
穿過拐角的時候,突然從一條泥濘的小路上,跌跌撞撞的跑出一個人來。
衣服已經成了碎布條,臉上還帶著血汙。在他身後,一群人緊緊追趕,同時又在大聲喊叫。
“攔住那家夥,攔住那家夥!”
劉闞還以為出了什麽事,上前一步,想要動手把那人製服。哪知道審食其一把拉住了劉闞。
“其哥,幹什麽?”
“你別管!”
審食其快步走上前,將被追趕的人攙扶起來。
“無傷,你又招惹他們了?”
“是阿其啊……這事兒和你無關,你別插手。要不然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廢話,你都被打成這樣子了,我怎能袖手旁觀?”
說話間,追趕的那群人就已經圍上來了。為首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看到審食其的時候,一皺眉頭。
“審食其,你走開,別自找麻煩。”
這少年顯然是個頭目,大約七尺的身高,生的眉清目秀,但是臉上卻帶著一股子戾氣。
看得出來,他還是有些顧忌審食其。
審食其呼的站起來,怒聲道:“夏侯嬰,你整天不務正業,我本不想管你。可你今天居然帶這麽多同夥兒,欺負無傷一個人。這就是你所謂的英雄行為嗎?我告訴你,這件事我管定了。”
夏侯嬰?
劉闞在一旁若有所思,似乎也是名留青史的人物嘛。
夏侯嬰怒道:“審食其,我告訴你,今天誰出面都沒有用,我非揍死這混蛋不可。你可別惹我,惹怒了我,休怪我不講情面。把這個混蛋給我留下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就當沒發生過。”
審食其說:“我要是不答應呢?”
夏侯嬰勃然大怒,從旁邊一同伴手中搶過一根嬰兒手臂粗細的木棒,“老子就連你一起收拾!”
“哈,我倒要看看,你怎麽收拾我!”
審食其面帶嘲諷之色,冷冷的說:“自打你認識那潑皮之後,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了什麽樣子?”
“你敢說我大哥是潑皮,老子殺了你!”
夏侯嬰縱身上前,掄起木棒,掛著一股子風聲,呼的朝著審食其就砸落下來。
審食其冷冷的哼了一聲,剛要動手,身邊一道人影竄出來,迎著那木棒就是一拳。審食其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聽蓬的一聲,夏侯嬰手裡的兒臂粗細的木棒,竟然被那人一拳打斷。
木棒的一端飛出去老遠。
夏侯嬰隻覺得手臂有些發麻。剛才那一棍子下去,就好像打在了金鐵之上,這家夥是什麽人?
劉闞帶著微笑,攔在了審食其的身前。
雖然和審食其交往時間不算長,但是劉闞挺喜歡這家夥。特別是看到審食其為朋友挺身而出,這份義氣就值得稱讚。再說了,夏侯嬰開口老子,閉口殺人,劉闞對這種囂張很不屑。
“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已經把他打成這樣子了,就算他說錯了什麽,也都受到了懲罰。做事要留有一線,何必趕盡殺絕。我看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吧,權當作是給其哥一個面子,如何?”
夏侯嬰從最初的驚恐清醒過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憤怒。
自從他認識了大哥以後,就容不得有人說大哥一句壞話。如今不但沒能為大哥討回公道,反而在一幫子人面前丟了臉面。夏侯嬰惱羞成怒,“你又算什麽東西,敢出來管我的事情?
老子今天連你一起殺了!”
在這個年代,一言不和,提劍殺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夏侯嬰舉著被劉闞打斷的木棒,厲聲喝道:“哥幾個,給我上,一個都不要放過!”
幾乎就是在夏侯嬰出手的刹那, 一個同伴從懷裡面抽出一柄短劍,咬牙切齒的撲向了劉闞。
“阿闞,小心!”
審食其驚恐大叫。卻不知道,夏侯嬰這種不知進退的行為,已經惹怒了劉闞。
給你臉不要臉,那就別怪我不客氣。這具身體,固然還不能完全掌控。但是憑借身體的優勢,加上苦練多年的搏擊之術,劉闞可不會怕這十幾個地痞流氓。一個小衝刺步,踏步騰空而起,跨步甩動,讓過了那個手持短劍的家夥,騰空一擊鞭腿,凶狠的抽在了對方的頭上。
這一腿,劉闞約摸著少說有四五百斤的力量。
蓬的將那家夥砸的一頭攮在地上,身子骨不停的抽搐,看上去是凶多吉少。
夏侯嬰這時候才剛邁步,眼見著平常挺能打的同伴,被劉闞用了不知道是什麽來歷的怪招數打得生死不知,不由得嚇了一跳。
地痞流氓打架,靠的是一個膽氣。
可劉闞是刻意的立威,一擊之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面子是要自己掙得,既然你自己不想要,那我也不會客氣。誰敢再動手,他就是下場!”
劉闞厲聲喝道,臉上早已經不見了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冷的肅殺之意。雙拳緊握,看著夏侯嬰等人,大有要大開殺戒的氣勢。
夏侯嬰等人,一個個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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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青皮在方言中有名詞無賴的意思,如“青皮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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