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發展
龐氏後園裡,龐師娘一手輕撫著已然顯懷的小腹,側躺於一張著錦軟榻上,悠然自得的搖著手中的絹繡團扇。
過午的水榭涼亭,涼風習習,水汽氤氳,實乃午後小憩的佳處也。隻不多時,龐師娘便自停了搖扇,於不知不覺中靜靜睡去。
隻睡夢中,龐師娘卻回到了那個名叫龐敏兒,小字婉娘的少女時代,她卻著紗就錦,於園中花叢亭榭間徜徉嬉戲,撲蝶逗蜂。
俄而園外卻顯出一個身影,其人綸巾繡袍,容貌雋秀,氣質清雅,只看著就讓人禁不住心生好感。
這人遠遠的望著於花叢間嬉戲的少女,卻是露出些許親昵的笑意。
他站在那園外,低低的呼道:“敏兒!敏兒!且來見我!”
婉娘正醉花間,卻隱隱聽得有聲音呢喃呼喚,抬首四下裡張望,終見得院牆外站著一個身影。
她只看著眼熟,卻分不清模樣,遠遠的卻問道:“你是誰?因何在此偷窺與我?”
那身影卻笑道:“敏兒,你不記得我了麽?我是你家相公王旁王元正啊!”
隻此話一出,婉娘這才看清楚說話者的模樣,卻不正是當年文采風流不下【臨川三王】的王二衙內麽!
所謂臨川三王,卻是指王安石老家臨川在宋朝所出的,除王安石之外三個文學名人代表。這三個人都是王家中人,分別王安石的兄弟王安禮、王安國和王安石的長子王雱。
王旁作為王安石的次子,才學不下乃兄。只是作為長子的王雱,過於鋒芒畢露,且還有點小心眼兒,故而王旁在哥哥面前多有些藏拙,名聲卻被王雱遮掩了去,就好似三國時名聲被趙雲遮掩的陳到一般令人唏噓。
婉娘看著那熟悉的模樣,心中卻升不起絲毫的警惕,隻皺眉斥道:“伱這王家衙內好不失禮,卻在這裡偷窺女兒家事。隻不知待得拗相公曉得你這般無賴行徑,卻會作何能為?!”
有何能為?
若得此境為真,王安石知曉自家兒子敢作這般紈絝之行,沒把這潑皮兒子打死只能算王安石早上沒吃飯。
隻那王二衙內卻笑道:“敏兒不請我入園小坐麽?”
婉娘搖頭拒絕道:“此龐家閨眷之地,不容外姓浮浪子涉足!”
那王二衙內惋惜的歎了一口氣,又道:“敏兒我且問你,你把我那肥嫩嫩的孩兒藏去了哪裡?”
婉娘卻有些個詫異,訝然道:“你這廝好生沒道理!我一介清白女兒家,何曾藏過你甚孩子?”
王衙內聞言,面上怒色突顯,隻瞪著婉娘恨聲道:“好個狡猾的賤婦!竟得使了秘術掩藏靈魂記憶!你以為這能難住吾麽?!”
隨即他卻又換了一副笑臉兒,從懷中拿出一支華麗的鳳釵步搖,微笑道:“婉娘,我多年不曾與你相見,卻是想念的緊。你看這鳳釵美不美?且出來些,我與你親手戴上它。”
婉娘只看了那鳳釵一眼,卻就不由自主的為其所吸引,只見那華麗金鳳立於金枝梧桐,卻展翅欲飛,恰似少女藏深閨,隻欲生羽翼而破閨,照見紅塵大千。
那王衙內擎著鳳釵,笑嘻嘻的看著少女神色陷入迷離,卻忍不住咧開嘴巴笑了,卻露出滿嘴尖利的細牙。
隻那庭院深遠,迷離的婉娘緩步而行,卻出走的極慢,這“王二衙內”正等得焦急,卻不想頭頂忽的傳來一聲暴喝:“何方妖邪膽敢來此窺視?!卻不是作死耶!”
然後只見得一隻巨大的拳頭從頭頂的雲層中落下,隻一拳便把那“王二衙內”捶成了一灘汙泥,旋即汙泥又化作一團彩韻,卻自飄散去了園中。
龐師娘驀然自睡夢中驚醒,隻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亭榭外守護的陳老漢,她卻柳眉一豎,怒聲道:“石道人並楊、曹等人不守信用,卻把我兒之事泄露出去!那邪魔已然知曉真相,竟來迷惑賺我!”
陳老漢同樣皺著眉頭道:“石得之的秉性我自深知,應該不是食言而肥之人。隻兩個仙姑我卻說不好,只怕是她們中的某一個泄露出去的。好在你我準備周全,不曾吃得些虧。
那邪魔應該沒有發現你現在的情況吧?”
龐師娘搖頭道:“沒有!我以寄夢之法,卻把自身夢境隻設於雲英未嫁之前,有這宅園作底,任誰來了夢中也休想窺破我。此番滅殺那夢中邪魔,我倒還得了些好處,待得咱們的孩兒出世,想來會有些個不凡呢!”
陳老漢聞言卻是歡喜不已,隻口中道:“甚麽不凡,但得婉娘平安,便是一切都好。”
隨後兩個人肉麻的膩歪在了一起,卻是你儂我儂的讓人好不羨慕。
隻過了一陣子,龐師娘背倚著陳老漢,卻忽的說道:“陳丫頭帶著孩兒去了開封府,卻不知把她家男人救出來了沒有?”
陳老漢笑道:“二狗孩兒有急智,設的計略雖得簡單,卻得直指人心,想來應該無有問題。”
兩人所說的,正是二狗為宗夫人所設計的救宗澤出監的行動。
昨夜一場紛亂,宗家老少俱都受得不少驚嚇,一時間各都疲弊狼狽,原本大家都道須得休養些時日。
隻二狗卻有不同意見。
這般大人疲憊、孩子驚恐的狀態,都不需要假扮,隻往開封府裡一站,任誰都能看出這一家子的淒惶。
到時宗夫人只要把情由一說,孩子再一哭,就不信開封府的那些個臣屬就真的那般鐵石心腸。
所有人都認為二狗說得很有道理,只是真正做出決定的還是宗夫人自己。
隻一早上,宗夫人便由狗頭頭軍師二狗、老仆陪著,並帶著兩個惶恐不安的孩子直往開封府去了。
當然一開始他們是乘坐著租來的馬車去的,趕車的卻是個叫王英的年輕車夫,看模樣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卻正是那王姓車夫的兒子,亦是【矮腳虎】王平的堂兄。
這王英說話細聲慢氣,眼神也很機靈,看著就比他那兄弟讓人歡喜。
馬車把宗夫人母子送到了闔閭門外後,卻並沒有繼續往裡走。而是由宗夫人抱著小兒,仆人抱著大兒,四個人沿著人來人往的大街,步行往那開封府趕去。
二狗則跟在四人身側不遠,但有人問起宗夫人一行,二狗便自上前解釋,說這一家乃是外地來的小官家眷, 因著那小官見了不平事,卻去開封府裡告狀,誰想竟被收監,以至於這小官家眷的生計難繼,隻好去那開封府裡尋夫。
這闔閭門到開封府直線距離不過二裡地,便是有些個街道拐彎,總路程亦才三裡地。
頭一裡路的時候,不過三五個閑人探問宗夫人行跡,這還是因著宗夫人長得貌美,且看著憔悴樣讓人忍不住心中生憐。
待得過了梁門大街,拐入啟聖院街的時候,宗夫人的來歷已得開始在街口流傳,好多人都開始跟著來瞧熱鬧。
須知看熱鬧乃是國人的天性,宋朝自也不例外。
待得來到開封府衙門的街口時,她等的身後卻已然跟了黑壓壓的一群人,卻都是來瞧熱鬧的,亦有那些個趁著熱鬧發現了商機的小販,卻提著盛物的籃子緊隨人群。
宗夫人亦被身後的人群給嚇了一跳,她沒想到事情竟會鬧的這般大,兩個驚恐的孩子也忍不住啼哭起來。
隻此時已然騎虎難下,卻容不得宗夫人反悔,她卻咬了咬牙,來到南衙門前,把啼哭的小兒遞給老仆,然後自拿起登聞鼓的鼓槌,奮力敲響了那大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