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六年(1116),正月初一,天還沒亮,一群糙漢就急哄哄的過來給晁蓋拜年。
“舅舅在上,侄兒給您拜年了。”
劉唐帶頭,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磕一個再說。
“好好好,紅包拿上。”
晁蓋也不小氣,拿起一個事先準備的絲綢紅包包,裡面放了十文錢。
“只有十文呐?”
劉唐拉開袋口瞟了一眼,撇了撇嘴道。
“十全十美你還不滿足?別逼我在這個大喜的日子罵你!”
晁蓋沒好氣的揮手讓他趕緊走。
“得嘞”
劉唐利索的把紅包揣入懷中。
李逵一見,也有樣學樣,跪在地上就是一個響頭,道:“舅舅在上,侄兒給您拜年了。”
“錯了,錯了。”
“你該喊哥哥在上。”
“啊?那我豈不是輩分比劉唐這家夥還大一輩兒?”
李逵滿臉不解的問道。
“你這黑廝,要佔我便宜!”
“啊?你可不能冤枉俺鐵牛,俺最是守禮,我是天王的兄弟,你是天王的侄兒,那你豈不是比我矮一輩兒?哪兒錯了?”
“你,你,咱們各論各的。”
“哎,真小氣,你甚至不肯喊我一聲長輩。”
兩個活寶鬧完,後續的吳用、公孫勝、林衝、武松等人也都過來拜年,熱熱鬧鬧一直到天色將明,眾人又去其他地方串門。
晁蓋既然已經脫離東溪村晁家祠堂,自然也沒有必要回去參與祭祖,只是在家中為父母設置了一個牌位。
福伯、財叔和晁家一眾家人小范圍祭拜了一番了事。
讓晁蓋沒想到的是,東溪村卻有一群晁家子弟從昨夜開始連夜跨越冰面,在天亮前趕到梁山給晁蓋拜年。
這些人沒有晁蓋的嫡親親戚,但三代以前也算是親密,所以晁蓋和福伯、財叔一起對他們熱情接待。
一番交談才知,雖然晁蓋自行逐出晁家祠堂,但晁家上下都知道,這是晁蓋不想連累父老鄉親,加上晁蓋將大量土地分給眾人,大家都感念晁蓋恩情。
所以他們明面上不敢將晁蓋列入祠堂,卻悄悄將晁蓋的繁體字“蓋”去個草字頭,變成“盍”依然擺放,寓意是期待晁蓋早日去掉“草字頭”,變成晁盍歸來。
這次過年,幾位族老商議,不能讓天王對家族寒心,所以組織了一些輩分低於晁蓋的年輕人,連夜跨過冰面過來拜年。
這一來一去,距離有上百裡,這份情誼可不輕。福伯和財叔在東溪村晁家待了一輩子,見此不禁老淚縱橫。即便晁蓋是後世穿越過來的陌生人,對此也是感慨頗深。
大手一揮,不但熱情招待,還讓他們帶回了大量禮品財物。
不過,晁蓋變晁盍,這是天意麽?
安頓好晁家子弟。晁蓋也該去四處轉轉了。
叫上同為光棍沒啥事的吳用和公孫勝,三人結伴而行。
每到一處就說上一句“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本來想說恭喜發財的,但想一想,大家都還是一群刀頭舔血的家夥,發什麽財啊,身體健康點不好麽?
這種後世常見的慰問形式,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大過年的,頭領不守在家裡等人上門送禮,反而出來慰問他們這些下屬,在這個年代實屬少見。
正所謂,良言一句三冬暖,雖然只有一句簡單的問候語,卻讓梁山的眾人感覺心頭暖暖。
“晁天王如此待人,難怪大家願意誓死效命,你們快去跟隨天王身側!天王讓你們能回家團聚已是大恩,豈可再偷懶下去。”
梁山武院,劉廣對兩個兒子叮囑道。
劉麒、劉麟急忙披掛整齊,拿起三尖兩刃刀衝出門,護衛在後。以天王的武藝,哪兒還需要他們護衛?但充個儀仗也好。
“雖有收買人心之嫌,但比起那些連姿態都不願去做的當朝權貴,可是強出多矣”
梁山書院的學子們見晁蓋問候,紛紛稱讚。
“願為天王效死!”
軍營中的士兵見天王來訪,熱淚盈眶。
眾多頭領正在飲酒,聽聞晁蓋在四處走訪給普通將校居民拜年,立刻丟下酒肉跑了出去,結果原本晁蓋、吳用、公孫勝三人的拜年隊伍,人變得越來越多。
到了俘虜營,享受過年七天假期的俘虜們正在一邊休息,一邊改善夥食,忽然見到呼啦啦一群將校過來,頓時嚇了一跳,以為是要過年搞個慶典,殺幾個俘虜祭祭天呢。
“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短短的八個字從晁蓋口中說出,讓眾俘虜們松了一口氣,更是心神蕩漾,當俘虜能當到大頭領來拜年的程度,此生也無憾了。
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乾活,開春之後每天多搬兩塊磚,報答天王恩情!
一路行,一路祝福聲,大年初一的梁山,充滿了節日的喜慶。
到了後山一處村坊,這是為一些梁山家眷、專業工匠所建的村坊。
如今梁山越發壯大,山上不再只有軍兵,還有了這些平民。
比如晁家仆從、阮氏三雄的家眷、雷橫的母親、朱仝一家、劉廣一家、徐寧一家,三百船匠、五百木工、數百鐵匠、近千的建築工......
林林總總,這個村坊竟然住了兩千余人。這裡的節日氣氛顯然比軍營更加濃厚,紅磚、青瓦、石塊、水泥建造的一間間民居門口掛著紅燈籠,看起來非常喜慶。
橫平豎直規劃的道路上一些小孩子穿著新衣服在奔跑打鬧。
孩子是未來的希望,他們的教育要抓緊啊。晁蓋一邊吸納天命值一邊想道。
金槍手徐寧正在家中和自己的表弟金錢豹子湯隆一起喝酒。忽然聽到家人稟報:晁蓋進村了!
兩人大喜,剛才還在愁著怎麽引薦給天王,這不就來了嘛!
兩人衝出大門,只見晁蓋身後跟著呼啦啦一群人。
“天王原來沒有忘記我,而是要給我一個驚喜!”
徐寧開心不已,想我隨侍在道君陛下跟前的金槍侍衛,合該受此禮遇啊。
“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晁蓋主動拱手笑道。
“多謝天王!”
徐寧和湯隆也感覺面上有光。
晁蓋看到徐寧家還有孩子,便拿了一些糖塊送出。
徐寧剛想感謝,發現天王沒有多做停留,而是繼續走向下一家,頓時老臉一紅,原來不是專程看自己的。
湯隆拉了拉他的衣袖,徐寧醒悟,急忙跟上拜年的隊伍。
村坊轉完,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烈士公墓。
白勝夫妻趕緊出迎。他們一家如今在梁山過的很愜意,如果說普通墳塋人們會覺得陰風陣陣,還會害怕。但在將士們的陵園,卻感覺正氣凌然,他們夫妻天天打掃也感覺心安。
晁蓋和眾將給英靈們獻上一柱香,鞠了三躬才離去。晁蓋並沒有把這次祭拜當成規定,也不強求,大家隨意。畢竟大過年的,有些人會有些忌諱。
熱熱鬧鬧轉了一圈,時間已到中午,大家這才散去。
“天王,在下誠心投靠,請天王收留!”
徐寧也不敢等著晁蓋上門去請了,自己主動低頭投靠,都已經上山了,還擺出高傲的架子給誰看呢?何況,晁蓋的為人處世,確實讓人敬佩,跟隨這樣的一個頭領,至少不用擔心前面剛打完勝仗,後腳就被長官給賣了。
“在下有一副雁翎圈金甲,願獻給天王!這一副甲披在身上,又輕又隱,刀劍箭矢,急不能透。人都喚做賽唐猊。”
這是湯隆給徐寧出的主意,徐寧上山是以俘虜身份來的,天王看在老湯的面子上,沒有把他們一家關入俘虜營,還給分配了小院,已經夠可以了。如今他寸功未立,在梁山不受重視,倒不如忍痛把傳家寶拿出來,換個前程。
徐寧說完,將一個紅羊皮匣子拿了出來,雙手遞過來。
晁蓋倒也好奇,水滸四大寶物,楊志的刀,宋江的馬,武松的頭箍,徐寧的甲。
對這副雁翎圈金甲,晁蓋也是好奇的很,在徐寧戀戀不舍的目光中打開匣子,拿出金甲一看。原來和魚鱗甲的原理相似,是由細長如雁翎一般的甲片堆砌而成的一種扎甲。
如果非要說特殊,也許就是它的顏色是上過金漆的,所以才能保存四代而不壞。而且裡面的皮質內襯,似乎也不是一般的牛皮。
整體來說,算是一種不錯的鎧甲,但若說比魚鱗甲、山文甲、明光鎧強多少,那麽未必。
晁蓋將雁翎圈金甲放回匣內,還給徐寧道:“如此寶貝,有幸一見便已滿足。君子不奪人所愛。徐教師請收回吧。”
“這......”
“放心,你的誠意我已感受到,開春之後,會另有任用,還望不辭辛苦才是。”
晁蓋也算是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多謝天王!徐寧一定為天王征戰沙場,衝鋒陷陣!”
徐寧也大喜。以前雖然一直隨侍官家左右,但官家一輩子不上戰場,他也一輩子沒有到戰場建功立業的機會。
雁翎圈金甲為何傳了四代還完好無缺?就是因為他們祖上四代都沒有機會穿上這樣的寶甲上戰場啊!
自己也蹉跎了三十余年的歲月。現在,終於有到戰場上一展雄威的時候了。
看到徐寧已經振奮起來, 晁蓋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該提醒徐寧,如果真的上戰場最好不要穿這寶甲。傳了四代,一百多年了,當個文物不好麽?別跟杜松一樣,穿了一身塗了金漆,裡面腐爛透了的盔甲,被後金一箭穿透頭盔,死的可冤枉了。
“再過半月,會有梁山演武大會,徐教師有興趣,可以去參加看看。”
晁蓋鼓勵道。
“屬下正有此意!”
徐寧自忖本領超群,一手鉤鐮槍變化莫測,打不過林衝,還打不過其他人麽?他有心在梁山演武中顯示一下自己的武藝,爭奪一把靠前的交椅。
剛送走徐寧,李逵就跑了過來。
他是向晁蓋辭行的,他有些想娘了。以前自己朝不保夕,在江州也是個沒什麽錢的小牢子,如今看到梁山如此富裕,大家吃的好,穿的好。忽然就想起自己的老娘還在老家茅屋裡受罪,頓時就心如刀絞,過年的時候,老娘不知道有沒有肉吃?
“晁老大,你一定是支持俺的吧?”
李逵忐忑的問道。
“那是當然。為了表示支持,我還讓鮑旭帶點人跟你一起去,多帶點錢,弄身好衣服,買點好禮品,回去給街坊四鄰發發,也算是風風光光的衣錦還鄉。”
晁蓋琢磨了一下,還是不能讓李逵一個人回去。這家夥粗枝大葉慣了,還是找個人陪他一起去吧。
正好李逵跟鮑旭兩人臭味相投,互相看對眼了。那就讓鮑旭帶六名陷陣營的士兵,跟李逵一起回去。
這老虎總不能再把李逵的母親給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