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血性?
某個人身材高大,力大無窮,面對比他弱小的人揮舞起簸箕般大的巴掌就是一頓胖揍,威風凜凜。可遇到比自己強大的人又立馬跪地求饒。這種人叫有血性嗎?
晁蓋覺得,這只是一種欺軟怕硬的奴性而已。
有些人身小體弱,智慧也不出眾,甚至還常被人欺負,但是他們仍然努力生活下去。面對生活中的困苦、疾病、貧窮也從來不放棄希望。
晁蓋覺得,這就是一種自尊自強的血性!
血性不是暴躁的欺軟怕硬,而是一種自尊自強、敢於抗爭的品質!
面對強盜入室,胡虜入侵,大漢子民是不缺乏血性的,長達四百年的驕傲,讓他們崇拜血脈復仇和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大漢之後,五胡亂華,北方漢人即便是被當做兩腳羊殺戮,在那最困難的年代,也依然保持充足的血性,武悼天王挽吾漢之既倒,扶華夏之將傾,北方漢人在殺胡令的號召下,硬生生保住了漢人生機。
五胡相繼泯滅,而漢人永存。
丹東城內的漢人奴隸便是如此,血性蟄伏在他們的血脈中。一旦點燃他們心中的那股自豪,漢人的血性油然而生。
三天時間的訓練,剛剛讓他們學會了列陣、前進、行禮。但是晁蓋對漢人輝煌歷史的普及,讓這些一直逆來順受的老實人翻身做主人之後,突然爆發出來的自豪和士氣,如同噴湧而出的火焰。
城門封鎖三天,消息終於還是泄露了出去,丹東城周邊的謀克們還是發現了端倪,開始互相串聯。
東方的分封與西方的分封有很大的不同。
西方分封制度講究的是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
東方分封全部出自帝王,只是職級不同而已。
所以,完顏烏古這個猛安,雖然下轄十個謀克,但這十個謀克不是猛安的封臣,而是大金皇帝的封臣。
當他們得知丹東城被攻陷,完顏烏古死掉時,既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想為烏古報仇,而是封鎖消息,琢磨如何奪回城池,好取代他猛安的位置。
為什麽不向上匯報求援?
大金狼多肉少,立戰功的將領太多。如果匯報上去,上面說不定會派一位有大戰功的將領過來擔任猛安,那不就沒他們什麽事了?
平定叛亂,收復失地,也是戰功啊,說不定他們幾人中有人能幸運的更進一步呢。
十一月十四日。
九個金軍謀克,聚集了三百重騎,六百正兵,一千八百輔兵,浩浩蕩蕩的向丹東城圍了過來。
“該來的終究要來,準備好應戰吧!”
晁蓋下達軍令,能爭取三天時間,已經不易,不會打仗不要緊,打幾天,活下來的就什麽都會了。
晁蓋三天前也曾想過,趁周圍金兵未發覺之時,仗著人多,偷襲一兩個謀克。
後來想想還是太冒險,平地,甚至去山地偷襲女真人,以一群剛剛組建的新兵而言,還是太勉強了。
如果晁蓋開掛,在精神力足夠、天命值足夠的情況下,幾波流星火雨,可以擊敗絕大數金兵。
但是,晁蓋遲早要走的,中原戰事未休,明年開春,梁山可能會遭受更大程度的圍剿,這種情況下,晁蓋不可能在這裡久留。
所以,他需要通過常規戰鬥的勝利,給這裡的軍隊樹立一種“靠我們自己的力量,也可以戰勝敵人”的信念。
這時候,就要靠智慧,
來揚長避短,打一場正面戰鬥了。 其實,弱隊打強隊,戰術都是現成的,那就是防守反擊戰術。
晁蓋的戰術安排就是如此,先守城,搓敵銳氣。待敵人氣衰,再反擊。
十都人馬中:
關勝、宣讚守西門;
呼延灼、韓滔守南門;
石寶、杜微守東門;
龐萬春、孫安守北門。
八個都,兩都一組,實行兩班倒,輪流守城。
晁蓋則帶著鄧元覺、喬道清兩都人馬維持城內秩序,同時作為後備軍預備隊。
無論戰局如何,都要留好預備隊。
城外,九支謀克隊伍聚集在城西,扎下了營寨。他們都是常年打戰的老手,面對高大的丹東城並沒有著急進攻,而是一邊打造攻城器械,一邊商議對策。
九人圍在營帳中,並沒有分主次,而是圍成了一圈。
這九個謀克分別是:金塔、銀塔、銅塔、鐵塔、金狼、銀狼、銅狼、鐵狼、木狼。
“可憐的木塔夢見他阿瑪說要找他喝酒時就該醒悟,那是提醒他死期將至,可惜他沒猜中呢。”
金塔歎息道。
“偉大的長生天在降下神諭時,總會帶一絲迷霧,因為他只會拯救聰明人。是愚蠢的野豬,還是聰明的花豹,都在各自的選擇。很顯然,木塔是個野豬啊。”
銀塔翹著嘴角嘲笑道。
“哼,當時不知道是誰拉著木塔兄弟求他帶著一起發財,現在如此嘴臉,就像那寒冬裡的禿頭老狼,眼白嘴硬呢。”
銅塔跟木塔關系不錯,很不滿銀塔如此嘲笑自己的朋友。
“好啦,說正事吧。完顏烏古大人也陷在城中,有消息說他遭了天罰被燒成了灰燼。有的說他被漢人抓住關在了豬圈羞辱。也有人說他失蹤了,隱匿在城中,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加快攻城速度了。畢竟,他是完顏氏的旁系血脈呢。”
金狼製止了銀塔和銅塔的爭吵,點了點地形圖上的丹東城道:“這安東老城非常堅固,真不知道那些漢人是怎麽進城的!”
“內應怎麽說?”
“說是半夜飛進去的,你信麽?”
“我信黑熊會唱山歌,也不會信這種話。”
“你們怎麽看?”
“打進去吧!”
“用我們女真的老戰術,半夜偷城,不成功再繞城騎射、輔兵攻城,正兵壓陣,待敵虛弱,精銳一股作氣衝上城頭!誰先進城,砍了漢人首領腦袋,誰就繼承這座城池,上報大王成為猛安,有意見嗎?”
“同意!”
“同意!”
.............
當夜,西城門。
關勝正在城頭巡邏,他和宣讚兩人鎮守西門,交替守城。到午夜十二點後,將由宣讚率領三百人替換他們。
人到半夜就有些犯困,他在城頭來回走動,提醒眾人注意警戒。
忽然兩耳一陣聳動,猛的一側身,一直羽箭從黑暗中來,紅光一閃,如流星般在他面前劃過,重新沒入黑暗之中。
關勝趕緊伏下身子,連帶著摁倒身邊的親兵。親兵見狀扯著嗓子大聲喊道:“敵襲!”
“敵襲!”
就在這瞬間,城下女真士兵的箭雨已經上城,許多沒有反應過來的守衛,在一照面就被射下了城牆。其余守衛全都伏下了身子躲避,並大聲喊叫起來。“敵襲”“敵襲”聲響成一片。
關勝喊道:“不準再喊!熄滅燈火!鳴鑼!”
城頭燈火照亮了自己,反而給城下的弓箭手提供了瞄準的機會。
城頭上的士兵聽到命令頓時不再亂喊,一個個熄滅了身邊了的燈籠,城頭上一片漆黑。只有負責示警的士兵敲起了銅鑼。
女真士兵弓馬嫻熟,一陣冷箭便射殺了城頭的十余人,但是城頭突然漆黑,令他們失去了目標的蹤影,一時間弓箭亂射卻沒有什麽準頭。
“反應倒是跟兔子一樣快,可惜,追究還是雄鷹的獵物!”
負責偷襲的金塔一看城頭這麽快便有從慌亂中反應過來做出了應對之策,知道城頭上有厲害人物指揮,後悔自己一箭沒有將那人射殺。但事已至此,只有強攻了,憑著女真士兵的勇猛,還怕衝不破幾個漢人守衛的城頭?
“點起火把!雲梯部隊向前,準備攻城!”
金塔手向前一揮,身後早就等待的攻城部隊紛紛點起火把,向前衝去。
與此同時,南門、北門也爆發了衝突,銅鑼亂響。
東門靠近鴨綠江,大規模步兵施展不開,倒是沒有被偷襲。
城頭的鳴鑼聲將城內熟睡的士兵們驚醒,全都猛的從被窩裡做起來,茫然道:“怎麽回事,怎麽回事?”互相的詢問著。
城內宣讚聽到鑼響,猛的驚醒,踢開被子,從床上一躍而起,穿著單衣,順手拿起床邊的寶劍衝出了門外。看了看城頭上的形勢,看到關勝的身形,心中安定下來。
“傳令兵何在?”
“屬下在!”
“傳令下去,關將軍正在城頭迎戰,各部不得慌亂,速速到門口集合!
“得令!”
接著傳令兵開始撒著腳丫子在各營房外奔跑,一邊跑一邊用自己特有的大嗓門道:“傳軍令:關將軍正在城頭迎戰,各部不得慌亂,速速到門口集合!”
聽到傳令,營房內的士兵心中安定了一些。他們雖然都是遼東土生土長的漢人,可對漢壽亭侯關羽的傳說仍然耳熟能詳。那是漢人祖祖輩輩都會講的名人故事。
而關勝將軍作為關公後人,在當地漢人中也有非一般的影響力。得知關將軍已經在城頭,他們也安心了許多。
每隊的隊正急忙下令道:“掌燈!穿鎧甲,拿好兵器到門口集合!”
正所謂蛇無頭不行,有了黑山水軍充當的隊正、什長、伍長傳達命令,士兵們恢復了平靜,點起了油燈。開始按部就班的穿鎧甲,一時間營房內沒有了說話聲,只有穿鎧甲時的鐵葉嘩啦嘩啦聲響。
關勝在城頭從垛口向下觀瞧,看到敵人點起了火把、推出了雲梯,知道他們要強攻。立刻縮回頭來,大聲下令道:“堅守自己的區域!準備迎敵!”
“得令!”
之後是隊正給自己手下什長下命令的聲音。
有了人明確指揮的士兵,也都從最初的慌亂中恢復過來,在隊正、什長、伍長的命令下,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沒有人再說話,鳴鑼也停止了下來,城頭一片漆黑寧靜,顯得安靜而危險。士兵們悄悄向城下觀望,準備迎敵。
女真攻城部隊,每十人隊扛著一架雲梯,有一個十人長指揮著向前衝。每架雲梯之間間隔兩丈。三十架雲梯一起向前卻也很是壯觀。
“神臂弩,一輪齊射!”
關勝麾下一都三百人,五個隊,其中:三隊長槍手,一隊樸刀手,一隊弓弩手,全部裝備神臂弩。
“蹦蹦蹦!”
神臂弩特有的雷鳴聲響起,六十支弩箭,射傷了七八人。對於剛學會操作弓弩的人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如果讓他們用弓箭,恐怕效果更差。
“神臂弩,二輪齊射!”
“神臂弩,三輪齊射!”
“弩手後撤,槍兵向前!”
女真攻城隊付出三十多人的傷亡後,靠近了城牆,將雲梯架設靠向了牆頭。
城頭守衛的槍兵見雲梯架上來,便急忙用長槍去頂,一些力氣大的竟然將雲梯頂了回去,剛爬到一半的女真士兵手疾眼快急忙跳下才避免了被雲梯反向拍死的命運。
一個士兵搬起城頭女牆根上儲存的石塊,順著雲梯砸下,那女真士兵雖然舉著大盾護頭,可還是被石頭一下砸的腦漿崩裂,摔了下去,連帶著身後的士兵也被連累掉了下去。
正當他為自己的一石二鳥而興奮時,城下的女真精湛射手一箭射中他的咽喉,倒地而死。
金塔在城下命令道:“精湛射手壓製城頭敵兵,攻城部隊快速登城。”
金塔也明白自己這是一次突然襲擊,講究的就是一個快速,用自己的優勢兵力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只要拿下城頭,即使城內的敵兵全都反應過來也已經是大勢已去。
兩個人交手,往往第一回合就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所謂先發製人就是這個道理,以有心算無心豈有不勝之理?
金塔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
女真士兵為了防止雲梯再被推倒,十人小隊快速的將雲梯架起來靠向城牆後,三個人在梯子後面,背靠城牆,一手用大盾護身,一手拚命的將梯子向懷裡拉,兩個人在梯子前面將梯子向裡踩,舉起大盾護頭,從縫隙裡向上寮望。這樣一來,雲梯單憑一人之力再也難以推倒。
“用滾木!”
在伍長的指揮下,三個士兵扛起一根沉重的圓木從雲梯上滾了下去。
“吧嗒吧嗒!”
如同打保齡球一般,把雲梯上的金兵一個個掃了下去。
“嗖嗖嗖!”
梁山士兵還未能開心,就被城下的女真精湛射手瞄準,從垛口射入,射殺一人。
“快低頭,快低頭!”
這些女真人從小騎馬射箭,箭法精準,往往梁山士兵只露出一個小頭,就被他們一箭射頭,若不是有頭盔保護,命實難保。
“殺啊,斬首一級,賞羊一隻!”
有了這些精湛射手的保護,生性勇猛的女真士兵漸漸又爬上了城頭。
“長槍隊,刺!”
“刺,刺,刺!”
長槍兵的長槍有其優勢,那就是可以遠距離刺擊,但是也有短處,那就是害怕近身戰,所謂鞭長莫及,槍太長了的話被人近身戰,兵器扭轉不開,反而吃虧。
一個女真士兵登上城頭,在女牆上一躍而起,居高臨下的舉彎刀劈下,劈向一個長槍兵。硬生生將長槍木柄斬斷。
那女真士兵挺刀便刺,刀從斜下方猛的挺起,角度很刁鑽,很難防禦,而且速度又快,眼看那長槍兵就要被捅死。
“呼!”
帶著風聲的樸刀砍下,一下劈中那女真人士兵腦門,當場斃命。
“樸刀手向前!”
手持樸刀的都是經歷過戰鬥的黑山水軍,身穿重甲,手持長柄樸刀負責壓陣,見長槍手受挫,便上前一步,當頭劈砍,利用距離優勢,將攻上城頭的女真士兵砍殺。
作為一支剛訓練三天的新軍來說,能有這樣的配合已屬不易。
關勝手持青龍偃月刀,在城頭來回巡視,看到哪裡危機就到哪裡救援。
但是西面城牆,只有三百剛組建不久的新兵,面對源源不斷登著雲梯向上爬的敵兵,壓力很大。
可是城下的宣讚部,關勝並不準備立刻動用,就像天王說的,時刻要留有余力,保持一支後備隊。
我還可以!
關勝心中鼓氣,腳步更快,見到哪裡有險情,就急衝而上,青龍刀神威無敵,將敵人砍成幾段,再一腳將雲梯踹翻下去。
正走著,一個女真兵從雲梯上露出了腦袋,剛剛舉起刀要向關勝砍,關勝看都不看,刀交左手向外一掃,那人頓時連手臂帶腦袋被一起斬斷。關勝腳步不停繼續向前走,卻吩咐身後的士兵道:“守住這裡!”
“得令!”
關勝一遇敵兵,青龍刀飛起則必是肢體橫飛。而士兵們見到這種場景便紛紛高聲叫好。
“關將軍神威!”
眾軍見頭領如此勇猛,士氣大振。果然不愧是關公之後啊。
城下。
金塔見士兵攻上了城頭卻損失慘重,為了鼓舞士氣一舉拿下城頭,也抽出了自己的彎刀,吼道:“隨我一起衝,拿下城頭重重有賞!”
“哦哦哦,攻上城頭,重重有賞啦!”
女真士兵嗷嗷叫著跟隨金塔前衝。金塔本身武藝高強,又喜歡與士兵同甘共苦,因此很得士兵擁戴。他衝鋒在最前面,女真士兵有了指揮,鬥氣上揚。
“殺!”
金塔從雲梯爬上城頭,一腳踹翻一個梁山槍兵,接著彎刀一閃,槍兵喉嚨上便是一條血縫死在了地上。
正在這時,關勝雙手惦著青龍刀趕了過來,他一躍而起,在女牆頭上奔跑兩步,揮舞大刀躍入女真士兵中間。
“旋!”
關勝便大吼一聲,一丈二尺長的青龍大刀以自己為中心來了一個旋轉攔腰破。周圍來不及躲閃的六人當場被攔腰斬斷,內髒流出,而人還沒有立刻死去,痛苦的在地上哀嚎。
金塔差點被波及,連退了三步,但女真人不愧是征戰沙場的精兵,雖然驚詫卻立刻反應了過來作出了反擊。
“漢狗, 找死!”
金塔手持彎刀近身來戰,在他想來,關勝大刀較長,近身便會鞭長莫及。
“亢龍斬!”
關勝面無表情,衝著迎上來的金塔,將貼地的青龍刀從下自上快速的揚起,如同亢龍崛起,刀勢快速角度刁鑽,一刀將金塔持刀的右臂削去,斜飛了出去。
“啊呀!”
金塔躲閃了一下,這才沒有被開膛破肚,但是右臂被砍,讓他再也沒有戰鬥力。
“劈!”
關勝早就看準了金塔是這個將官,所謂擒賊先擒王,斬殺此人絕對比殺小兵要有作用的多。
揚起的大刀再次衝著金塔衝去。
“主人快走!”
金塔的奴隸親衛,推了金塔一把。
金塔躲開了,親衛卻躲閃不及,被自上而下的大刀劈下碎了腦袋。
紅的白的,濺了金塔一身。
“主人快逃!”
女真律法,謀克、猛安等貴族若死,身邊的奴隸親衛全部殉葬。因此為了保護金塔撤退,那些親衛也是豁出了命去,但依然攔不住關勝。
金塔捂著斷臂,逃到城下,猛一回頭,目光如狼般凶狠,這股屈辱他記下了,將來一定奉還!那些親衛攔截了關勝一下,但在關勝那一刀一個的速度下,估計也攔截不不了多久。
“我還會再回來的!”
金塔吼道。
“嗖!”
一根羽箭飛來,正中金塔咽喉。
趕到城頭助戰的宣讚放下手中的強弓,啐了一口,道:“狼若回頭,不是報恩就是報仇。這種人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