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源回想起了上輩子自己家破產的那一天，自己的爸媽坐在自己對面，老爸沉默的抽著煙，老媽則呆滯的看著桌面上的花紋，二人一語不發的坐了許久，氣氛如果能當冷凝片用，那麽當時董源家裡架個橋就能當奈何了。

　　之所以會讓董源在這個時間點上想起上輩子的不好回憶，完全是因為他現在對面坐著的倆人氣氛和當初他爸媽一模一樣，董源瞥了眼地面——很好，沒有冒水，那大概是自己錯覺覺得氣氛凝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所以，小雅，是你告訴他的?”

　　“絕不是我佳佳姐，怎麽可能是我，你是懂我的，如果是我的話，我能說的這麽囫圇個嗎?”

　　王佳佳捂著臉，顯然她不是因為鬱悶才這樣的，她剛才想刀了董源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那種‘你知道了我的秘密，那我就只能把你滅口了’的眼神，董源都覺得這姐姐以後可以找一份討債的工作了，好家夥上輩子找自己家討債的都沒她這麽凶的眼神。

　　“不是你的話，難道是系裡那幾個八婆?不，她們又不認識董源，不可能是她們。”

　　王佳佳說這話對齊舒雅招了招手，齊舒雅立刻掏出煙遞給王佳佳一根，後者不怎麽熟練的點上，沒抽，就夾在手裡，“你說你是猜的?”

　　“對，猜的。本來就是為了談地鐵那個景才臨時編的瞎話而已。”

　　“為什麽會這麽猜?”

　　董源不明白為什麽王佳佳這麽在意自己猜到她的劇本是根據她真實故事改編的，但是還是清清嗓子，“其實一開始我只是覺得這個劇本寫的太好了，很真實，並沒覺得異常，但是之後的幾件事讓我覺得不對勁。”

　　“第一，關於場景，按理說找拍攝地是我的工作，導演給個大方向就行，但是這次王佳佳師姐你自己就給了明確的選址，甚至具體到某個座位，某個站台，一開始我隻覺得你是對劇本上心，有品控，但是當我看到佔全片七成的學校這個場景反而你要求不高甚至幾乎沒有要求的時候，我第一次產生了異常感。”

　　戲份多的場景導演更應該要求細致，更應該下功夫，但是到了王佳佳這裡卻反過來了。

　　“第二次是在餐廳，餐廳老板提醒了我他們餐廳的風格和劇本故事內容不怎麽匹配，雖然這一點也可用師姐你對鏡頭語言有設計來解釋，但是也讓我覺得奇怪。”

　　“第三就是師姐你的態度，我很少見過導演對製片態度強硬到幾乎沒有商量余地的程度，我一開始都懷疑是不是因為你對我有意見才這樣，這是有可能的，但是我跟齊師姐出去談景的時候，聽她的口氣你跟她也沒有在景的選擇上讓步太多，你對場景的堅持，以及這幾個場景對應全片幾個感情高點，讓我第三次覺得有問題。”

　　董源說到這一撇嘴，“綜上所述，再加上當時被王站長逼得沒辦法了，我就只能編這麽個故事給她聽，但是真沒想到是真的，嗯，真沒想到。”

　　“我就說他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嘛。”

　　齊舒雅松了口氣似的，語氣比剛才輕松了不少，人一放松下來，她也給自己點了根煙，董源被嗆的都快流眼淚了——這輩子的年輕身體還不適應這煙霧繚繞的二手煙，二手煙有害身體健康，要不是沒那個的能力，董源都想一瓢水給她倆煙澆滅了。

　　“沒想到你還挺有當偵探的潛力的，讓你當製片真是屈才了啊。”

　　王佳佳陰陽怪氣的口氣聽得董源渾身難受，

饒是有過上輩子的社畜生活，對於別人的冷嘲熱諷多少是有了些抗性，但是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嘲諷還是讓董源想給她兩巴掌。　　“你沒和別人說過這事兒吧?”

　　“如果我說我沒說過，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被滅口了?綁上磚塊沉屍小月河之類的?”

　　“給你埋在元大都公園裡我覺得更環保，但是放心吧，我這輩子還有願望沒有完成，所以你還能再活一陣子。”

　　你倒是不否認想把我滅口啊！

　　王佳佳在煙灰缸裡掐滅了剩下的半根煙，“沒跟人說，那這件事兒你就給我爛肚子裡，懂了嗎?我不想聽到任何你傳出去的流言蜚語，你大一我大四，你也不想在未來四年裡都在學校裡混不下去對吧?”

　　“師姐你真是多慮了，我沒那麽閑，另外我好歹是你的外聯製片，咱們之間能不能有點那個，就是那種，那種叫信任的東西呢?”

　　董源蒼蠅搓手.jpg，換來的卻是王佳佳恨不得一腳給他踢出去的表情。

　　看來自己和王佳佳能處好關系，基本上等於美聽宗成功連任沒去當水門侯的難度了。董源全當沒看到王佳佳的表情想到。

　　“不過雖然大體上猜得沒錯，但是還是有一點我必須糾正，”王佳佳言辭鑿鑿，“我對師姐並沒有任何愛慕的感情，她只是我最尊敬的人而已，我在劇本裡這麽寫，也只是為了戲劇效果，這一點你要記清楚了。”

　　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董源嘴上說著懂了，心裡那也是懂了。

　　“煩死了，”王佳佳毫無淑女氣質的撓著頭，“算了，我回去了，我現在就去改劇本，把感情線全都刪掉好了。”

　　“等等師姐，別刪啊，刪了這劇本就不完整了！而且我都拿劇本忽悠王站長了，你這改了我怎麽跟人家圓謊啊?”

　　王佳佳凶狠得瞪了董源一眼，“要怎麽溝通那是你的事吧?而且要你多嘴?這是我的作品！我說改就要改！就算神仙來了也攔不住我，管好你自己吧！”

　　董源的血壓上來了，年輕的身體第一次感受到了因為甲方混蛋而產生的傷害。

　　王佳佳頭也不回的走了，走的時候她人氣鼓鼓的跟個包子似的，董源真心的祝福她路上遇到條狗然後一去不回，“師姐，咱倆來聊聊接下來怎麽談地鐵的事兒吧?”

　　然而讓董源感到些許以外的是，齊舒雅並沒有一如既往地大咧咧的把話題接過去，反倒是在想什麽似的，神遊天外中。

　　說起來王佳佳的劇本裡，除了女主和她的師姐，在末未，女主還找了個師姐的白月光師妹……

　　董源瞅了瞅齊舒雅，別吧，咱們能不能別搞得這麽狗血偶像劇?我是在讀大學哎老姐。

　　“師姐?師姐?醒醒師姐，回神了嘿。”

　　“董源，我突然有個問題想問你。”

　　齊舒雅掐了煙，突然像董源提問，這突然襲擊弄得董源措手不及，“師姐你想問啥就問唄?”

　　“從咱倆第一天認識開始雖然沒多久，但是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非常的強勢，非常的……急迫，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追著你一樣，也許你自己沒覺得，但是作為外人，我能很明顯感覺到你的急迫，董源，到底你在被什麽追?”

　　當然是那死線了，上輩子的破滅結局就在十幾年後的未來等著我呢！

　　現在的董源雖然空有一身的工作經驗，但是這些經驗要如何轉化成金錢，以及避開那自己不想要的未來的方向盤，他其實並沒有非常明確的路線圖的，有規劃，但是不完全有。

　　而且就眼下這情況，董源真說不好自己的規劃能有幾分成真，晚上做夢他都能被自己又被破滅的未來追上的噩夢嚇醒。

　　這可比高考多年後又夢到高考嚇人，畢竟夢到高考那只是被死去記憶跳出來咬一口，但是董源那未來的死線可是拿著刀獰笑著朝他一個面走過來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好像剛才王佳佳一樣。師姐，咱不該問的別問了吧，我不想聊這個。”

　　齊舒雅默默地微微頷首，算是默認這個話題翻篇了，“董源，你知道咱們學校每年都會辦的國際學生影視交流展嗎?”

　　“ISFVF，我知道。”

　　“浩峰是導演接待組的組長，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幫你跟他說一聲， 我覺得你應該會需要這個機會，對吧?不過志願者的面試還是少不了的……所以你要我幫忙嗎?”

　　“我確實對接待組的志願者工作很有興趣，所以請務必幫我至少跟浩峰師哥說一聲。”

　　董源雙手合十的對著齊舒雅拜了拜，後者看著還蠻受用，“另外，電視台和學生會十月底也會有招新活動，你想去哪裡?”

　　上輩子董源那個都沒參加，因為覺得沒意義，不過從經驗來看這是個錯誤的選項，學生會那裡雖然事兒多而且可能乾一年就得走人，但是這一年可以借機會認識不少學校的老師，加入外聯部還能和外校的人打交道，因此說不上吃虧。

　　“我還是選電視台吧，畢竟有師姐你在，有熟人好一些，而且在電視台能學些新技術，也不錯。”

　　此乃謊言，董源真正看上的，是大學生電視台參與校內活動拍攝的機會，包括所有公共短片的剪輯製作在內，在那裡是董源混了十年後期公司之後，一身本領最能換成機會的地方。

　　“那你到時候就來應聘吧，雖然去年我還是攝製組的組長，但是今年大概就要接手辦公室了，你自己看想去那個組就去哪兒應聘吧，幾個組長都是我朋友，以你的能力，我跟他們說一聲就行。”

　　朝中有人好辦事啊，董源不由得感歎。

　　“那我就先謝謝師姐了，不過現在正經的問題還是和地鐵總公司的交涉吧?”

　　“董源。”

　　“嗯?怎麽了師姐?”

　　“加油，我相信你一個人能搞定。”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