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026 葦條與蛇(今日出遠門,一更先奉上) 若說寧銳徒有武道境界,絲毫不懂套路招式,卻也不準。大商國最普遍,連街頭頑童都會耍上幾招的一套拳法,叫做“蛇鶴五拳”。傳說是大商開國之主所創,意讓民眾強健體魄,後漸流傳下來,不過因其太過簡單,平日裡遊嬉多於實用。
這拳法寧銳自小耍到大,算是目前為止唯一熟悉和擅長的招式。
“蛇性天下同,鶴敲蛇喪鍾。”
開篇名義,要練好“蛇鶴五拳”,必須懂得蛇性,而天下萬蛇,優點弱點,一通皆通。
這道詭異電光雖不知是何物,但方才短暫接觸,有微涼之感,似是活物,無論外形還是感覺,均極合蛇性,寧銳心思一動,左手暗捏“蛇鶴五拳”中的“千蛇扣”,右手屈指“鶴嘴啄”,表面上則繼續示敵以弱,準備伺機反撲,一舉破敵。
方才是一時大意,中了對方的惑敵之計,才會處於下風。
其實那閃電雖快,速度也不過一箭三分,以寧銳自身所具一箭之速,再加上先天神識靈意的預判,若能穩住陣腳,起碼在速度上不會太過吃虧,完全有一拚之力。
說時長,其時短。轉眼間,那道閃電已氣勢洶洶衝到近前,劃過一道暗色影尾,瞄準身處半空垂直跌落的寧銳咽喉薄弱處重重襲來——
大膽!
寧銳眼眸冰冷,算準時機路線,體內一箭之速,一牛之力,瞬時爆發。
同時左手三指成扣,馭扣千蛇,右手鶴嘴成啄,萬蛇啄滅,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先發而先至,封住那閃電前進路線。
待那閃電發覺不妙,卻是身速已老,變化不及。
寧銳隻覺左手“千蛇扣”一緊,一條冰涼滑膩渾身細麟的東西已經入扣,速度也漸趨緩慢,心中一喜,正要收扣,卻是猛地一滑,那東西的節奏忽地一變,一改之前的緩慢,閃電般衝出“千蛇扣”,方向不改,繼續襲向咽喉。
好個奸猾的小東西。
冷哼一聲,右手“鶴嘴啄”暴然而發,重重叩擊在那東西的七寸之處。這本是大商孩童之間用來偷襲叩擊對方腦門兒的淘氣招數,此時使出,卻有驚人的效果。
一聲淒厲尖鳴,那東西被擊得一個傾斜,直直下墜。
寧銳得理不饒人,左手化扣為啄,鶴嘴再啄,再一次重重擊在那東西的七寸之處。
噗通。
那東西最弱之處連遭一牛之力聚力點攻,終是支撐不住,直直跌落。
果然是一條怪蛇。
長約兩尺,拇指粗細,一身細密銀麟,冷光隱隱。此蛇尾部甚怪,不似其它蛇類呈尖細漸收,而是極為粗壯有力。蛇頭呈倒扁三角,頂端鋒銳,利若箭簇。
看到此物原形,寧銳就是一愣,侯府藏書閣內有一本巨厚之書,名《東源神怪志》,上書很多稀奇古怪之物,寧銳一直都是當作虛無縹緲的志怪傳奇瀏覽,如沒記錯,上面就曾提到過此蛇,名為“魔矢”。
《東源神怪志》上言,魔矢本為上古神族,因囂張跋扈,倒行逆施,偷竊崎尨禁果,禍亂天地自然之綱,而被遠古眾神齊力圍殺,最後功法盡毀,化回藐蛇原身。幸崎尨大神慈悲,才得以苟延殘喘。
但曾為天地貴胄,豈甘日日貼附汙泥仰仗土息而活?
所以此蛇後代從不婢膝爬行,而以無比毅力,單靠尾部發力,利用驚人彈跳暴起騰空前行,單次最遠,可行數十丈而不落。
神族之說,終究太過虛無飄渺,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此蛇確是極為罕見貴重的藥材。
正要走過去收了那條魔矢,突然心生警覺。
卻見那本已僵死在地的魔矢身形猛然一弓,頓時化為一道銀色閃電,朝著方才攻擊出來的方向電速彈出。
自己已經不在那裡,以它的天生警覺難道察覺不到?還是說,之前它並不是要攻擊自己,只因自己湊巧擋住了它的前進之路?
舉目而望,卻見在自身方才所立之地後方約兩丈之處,果然生有古怪。
在那片幽濕之地上,孤零零地矗著一根筷子長短,小指粗細的碧綠葦條,而在它周遭三米之內,竟無一花一草,一蟲一葉。
突兀,怪異。
似是冰涼活物,又似蠢蠢死物,奇特莫倫。
而那魔矢飛撲的方向,正是那古怪葦條。方才自己陰差陽錯地擋在葦條之前,怪不得它會如此窮凶極惡地偷襲攻擊,招招殺機,定是懷疑自己是為爭搶葦條而來。
但事到如今,不管是陰差還是陽錯,這小小爬蟲幾次三番耍弄奸猾,死命攻擊,是可忍,孰不可忍?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雙倍奉還。今日小爺定要收了你這孽畜做藥引!
寧銳是動了真火。
心念電轉間,身體趕在魔矢剛動之際,雙腿鼓蹲,先天清氣貫湧全身,力凝大腿,氣貫跟腱,振腹,挺腰。渾身精氣暴然而發,一鼓作氣勢如虎,身體電閃彈出。
竟比之前足足快了半箭有余。
這是寧銳靈機一動,根據魔矢行進方式而創造出的一式新招,沒想到居然收到了如此奇效,速度瞬間爆發到了一箭五分,竟後發而先至生生追上了疾若閃電的魔矢。
雙手齊幻“千蛇扣”,上下交錯成連環死扣,扣向魔矢。
冰涼滑膩感覺很快再度入手。
不同於之前的大意,這次寧銳一逮住就雙扣齊出,狠狠用力,不顧魔矢的拚命扭曲掙扎,呈九十度折扣,結成連環死扣。
哩——
那魔矢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啼哀鳴。
悲若千秋磨,苦似百年禪。
緊接著,掙扎扭纏的身軀猛然一抖,一陣刺眼奪目的熾白之光從其身體之上閃耀開來,於這墨淵森林的幽然黑暗中,刹那芳華,灼人心魄。
寧銳身心巨震,如墜冰窖,一股徹骨的死志寒意順著洶湧白光肆虐而至。
大意了,這小蛇居然還有奇招。
意識漸失之際,咬牙用出了近些日子不斷摸索血蚊壺所領悟出來的沛然陣意。這招對身體傷害極大,本身領悟殘缺不全,斷續跳躍,遠不是他現在的境界可以使用,此時殺紅了眼,不管不顧傾力施出,寄希望能有幾分奇效。
此招一出,寧銳身心全面失守,完全迷失在了那道灼目的白光之中。
不知過去了多久,寧銳的神識漸漸恢復。
睜開眼,動了動酸酸的手臂,發現那魔矢還緊緊地扣在自己的雙手之中,只是身軀冰涼,已死去多時。
那一身銀白冷幽的綺麗鱗片也不見了,似乎在刹那芳華中消耗殆盡,變成了一層鐵灰。
坐起身來,發覺身體除了局部酸痛外,無傷無礙。倒是渾身精力充沛,奇力滔滔,感覺甚妙,竟似肉身在昏迷間還取得了些許進步。
想到今日竟差點被一條小蛇搞定,心中不由苦笑,站起身來,剛將僵死的魔矢收入藥囊,正要過去采摘那幾株麒尾,卻突然發現了一絲奇異之處——
那原本應該在幾丈開外獨獨矗立的古怪葦條不知何時居然跑到了自己身邊,直挺挺地懸浮在兩尺高的半空,不聲不響,飄然不動。
有了那不起眼魔矢怪蛇的教訓,寧銳現在看見這種古怪小東西就頭疼,墨三又恰好不在,不能給予指點,想了想,還是忍下好奇心,不去理它,扭頭走向那塊殘石。
但令他無比鬱悶的是,那古怪葦條居然就那麽不上不下地緊緊跟著他。他走,它也走。他停,它也停。
“有何不滿自去找那小死蛇,是它想襲擊你,說起來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這樣糾纏不休?”
那葦條不聲不響,執執凝立於空,紋絲不動。
“是了,我跟你一無嘴之物講什麽道理,你也不會應一聲。但,是不是一定要跟著?”
葦條執執如昔,如若凝石。
“好,這是你自找的。”
寧銳一把扯過葦條,入手溫潤圓滑,感如上古寶玉。微微一驚,馬上扮窮凶極惡狀,將那可憐葦條在手裡狠狠蹂躪起來。
拉,扯,搓,折,揉,砸,捏,掐,諸般手藝齊齊而上,時而細長過丈,時而圓短如珠,但是竟無一絲損傷,更無一聲呼痛,只要收回手來,必定瞬時恢復原狀。
寧銳搞得一身臭汗,卻是無果,無奈歎道:“你究竟是活物死物,說是死物,偏偏如有意識懂得跟人進退?說是死物,偏又無竅穴五官,不能言語,不會疼痛?也罷,先不管你是何物,如此固執地跟著我,必定有你的道理,是要我帶你離開嗎?如果真如此,就麻煩做出表示,好讓我明白確定。”
這話,那葦條似乎聽懂了。
寧銳話音剛畢,就見它從左手指縫中滑過,沿手背落向手腕,一直筆直挺立如崢嶸玉筷的身子漸漸彎曲,環繞手腕,兩端迅速靠攏,接觸,扭曲,纏繞,結成了一個詭異漂亮的十字佩結。
寧銳瞧得一呆,但這葦條手鐲上腕之後,感覺神清氣爽,甚是舒服,細細品玩了片刻,越發覺得神妙。哈哈一笑,極得意地走到殘石之後,拔起那幾株電藍麒尾草,就要往藥囊裡塞——
“放下手裡的麒尾,饒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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