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西呆了幾天,瑺縉買了七位數的樂器,有幾樣是給住在玉融裡的小輩選的啟蒙器,在培養下一代上,常家很舍得下本。
這趟出來了太久,我們準備啟程回京了。
江江已經開始在練習拄拐走路,我們出事的隔天小川就飛過來了,悉心的照料江江,江媽終於眼眯成一條縫一樣喜笑顏開。
我們都沒想到在客棧一天到晚忙的腳不沾地的小川會這麽果斷的過來,為了愛的人,可以放掉一些東西,江江很有眼光,小川就是那個最適合他的人。
江江嘴裡不說,我能感覺到他是有些舍不得的,相處了這麽久,是個人都會有感情,更何況我們還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患難之交。
他執意要拄拐去機場送我們,被瑺縉給攔住了,這種時候他總是非常理智且堅決,相信我們和江江一定會再見的。
巧的是我們還沒有登機,就收到了老鬼催促瑺縉回京的消息。
跑出來這麽久,一定積攢了很多事情,這下有瑺縉要忙的了。
回去的時候明廷和明輝睡得我在另一排都能聽見他們的鼾聲,最近真的辛苦他倆了,風餐露宿的。
其實我知道明氏兄弟倆都不太習慣南方的生活環境,但是也從不叫苦喊累,蜀道上出事也把他倆嚇個半死,如果老舅有什麽閃失,估計他倆也不用回去了。
下了飛機我忍不住哼起了歌。
“呦,這麽開心?牙花子都快咧上天了。”
瑺縉拎著行李打趣我說。
本來平時像他大少爺一樣的人是不拿這些的,但這次回來我們帶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當然啦!我超愛BJ的你不知道?”
我確實很喜歡這裡,BJ是我最喜歡的北方城市之一,不光是因為這裡是祖國的心臟,更是因為這裡有我熱愛的傳統文化扎根的土壤。
守正不阿,景色卓奇。
老鬼安排了兩個人來接我們,舟車勞頓,終於回家了。
瑺縉這趟出門了太久,玉融園裡的孩子們都很想他,圍在他身側問東問西,很多都是比他小兩輩的親戚。
我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裡,院裡的石榴樹開花了,聞起來很香。
雖然庭院有人定期來掃,但房間太久沒住估計還要洗一下被單,這下我也有事可做了。
其實在滇南、滇北、川西度過的每一個夜晚,我都很想念玉融園暮色裡的星光點點,但真的回到這裡,才發現每個地方帶給我的感受都是不同的。
所謂歸屬感,無非是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有他在的地方那便是理想地。
回到玉融之後,瑺縉果然有很多事要忙,我也終於得空可以繼續練我的笛子。
這次川西我也沒白去,買了一把新笛子,有點小貴,反正我自己可能只能買來半根。
瑺縉說是送我的,當作陪他找納西古曲的謝禮,那笛子太漂亮了油亮亮的,我很難不心動。
雖然他不辭勞苦的陪我找曲譜也沒有要什麽回報,但我能力有限,隻好把這份感謝先記在我的小本本上,以後打包再一起還。
話說我每天在院子裡練練笛子,新曲子還沒練出什麽名堂,倒是吹來了一些同僚。
我才發現玉融裡有這麽多在吹笛子的人,什麽年齡段的都有,大家一起切磋琢磨,好不快樂。
我漸漸打開自己融入了這裡,他們人都挺不錯的,不過都像瑺縉一樣被保護得很好,不諳世事的樣子,
一門心思撲在古音樂上。 倒是有點像封閉訓練的運動員那個意思,心無旁騖的做一件事,天長日久的自然會比別人做的精,做得好。
可能是因為吃得飽睡得香,我身上的傷好得很快,在玉融也混得越來越自如了,經常串到別的院子裡去聽曲。
當然偶爾也能聽來一些京城樂府裡的八卦。
“哎你聽說了嗎?下個月道樂大會,我譜子都沒記全呢!”
“不是說年底嗎?這怎麽就下個月了?完蛋了……我師傅肯定要給我報名。”
“聽說是今年提前了,你奏得那麽好,不給你報名給誰報名?玉字門的小輩裡指望你奪魁呢!”
“玉字門裡奏的好有什麽用,聽說金字門的雙胞胎也參加呢。”
“不是道樂大會麽?他們金字門那些搞雅樂的跑來摻和什麽……”
“你不知道,這次道樂大會規模很大,聽說全國會道歌的人都會來,到時候不知道又有多少有來頭的人,金字門怕我們不保本,讓他們那邊厲害的人提前三個月就在練了。”
“真的假的,我這下總算感受到我們這支是有多不被信任。”
“不過我們成績確實沒有金字門的好啊,這次老舅給玉字門回來帶了那麽多樂器估計也是想為道樂大會助力吧。”
“都帶了什麽?”
“光我偷偷見著的就不少,反正我看上那古琴了,你們誰也別和我爭,道樂大會有它加持,我心裡還踏實些。”
“這東西是一方面,奏的也是一方面,你可不能太假於物了。”
“說得對,老舅媽那會兒用一根破笛子不照樣把雙胞胎給吹下去了。”
沒想到吃瓜還能吃到我自己,我不打算聽了,趕緊悄悄的撤了。
原來我之前用的,在他們看來是破笛子啊……我滿臉黑線,其實那根也還好,算是中規中矩,不是很懂這些搞音樂孩子的口味。
不過這道樂大會,我之前倒是沒有聽九叔提起過,大概是他們內行人組織的什麽活動。
但要是真像他們說得那樣,瑺縉從這趟旅途出發前就在計劃這件事,那他可真是一個縱觀全局的人才。
他才這麽年輕,實在是可怕。
“想什麽呢?”
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嚇了我一跳。
瑺縉今天穿了灰色上衣白色的褲子,看上去很清爽。
“沒什麽,思考一下人生。”
我胡亂謅道。
“你好狠的心,這麽幾天沒見也不想我?走吧,去常吃的館子約個會唄?”
說著自顧自拎上我的包就走,他身上的傷看上去好多了,我終於沒那麽擔心了,畢竟是年輕人,我在內心安慰自己。
瑺縉有幾率遺傳血友病的事,讓我心裡一直很忐忑,尤其他受傷好像是家常便飯,讓我不得不祈願他每天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到了飯館,我忍不住問了他關於道樂大會的事,沒想到一提起這事,瑺縉滔滔不絕的。
“你也知道了?其實我這些天就在忙這件事哩!”
瑺縉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裡,他理了發很帥,最近很明顯瘦了一些,只有那張臉看上去還是成熟中帶點稚氣。
“錢小倩。”
“嗯?”
瑺縉很少叫我的全名,害得我愣了一下。
“這次道樂大會,你也要參加,以玉字門的名義。”
瑺縉邊喝茶邊看著我,我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筷子滯在半空中。
果然這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我仔細回想了相識的這大半年光景,歷歷在目。
良久,我收回了手,把筷子搭在箸枕上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