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頷首，輕輕拈起夾在書中的簽子遞於我，含笑奕奕，道:“回來前，沒聽父母說家裡多了個像你這般“早起”的弟弟，昨晚回來反倒是聽隆究和我講了一晚你和他的生活趣事，匆忙回來也沒準備什麽禮物，這個書簽我自己做的，用了許多年，送給你吧，好好學習。”

　　只看著她笑，雖站在她身前，她說的話我卻沒聽進去多少。

　　“祖見……”她輕聲喚我。

　　我回過神來，往前一小步，接過她手上的書簽細看著，呢喃道:“真好看。”

　　這是一片桂花葉做的書簽，我雖不識桂花葉的長相，但是書簽上隱隱還能溢出些桂花香，香味在鼻尖處縈繞，枝葉上的紋路脈絡清晰，細看如蜿蜒溪流，由近往遠處漫開。時間的摩挲將葉子通體已經撫弄得微微透亮，置於眼前，好似能看透樹葉，看著葉子的對面，看著她。

　　我稍作沉吟，轉身往房內走去，想起自己還未致謝，又回頭道:“謝謝你，我很喜歡。”

　　她抬頭看我，嘴角一直帶著笑意，再沒其他言語。

　　愛笑的人很多，像她這般笑得恬靜、踏實的卻不多見。

　　我把書簽夾到床頭的書本裡，木訥地坐在床邊出神。

　　此時聽著上床的動響，隆究起床從上鋪爬下，見我坐著，問道:“你在這傻坐著幹什麽呢?”

　　“沒事沒事，剛起，準備洗漱去呢。”我說著起身，又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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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閔明姐這趟回來，聽師母的意思，大概得過了年才會回北方的學校去，這離過年雖還有挺長時間，但是與我一起相處的日子屈指可數，學校一個學期的學業，今日算正式結束，那再過兩三天我也該回家了。

　　隆究自從閔明姐回來，每天都十分亢奮，今日卻是個例外。

　　放學後他特意等著我一起，與我一同往家走著，一道上如同吃了瀉藥般萎靡不振。

　　“怎麽的?這大冬天的風，把你臉給凍住了嗎?你這期末考，考得也算不錯，開年就該往我們班來了，怎麽還這麽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我問道。

　　“過兩天你就回去了，我也不可能在閔老師家過年，到時候又只剩我自己一人，沒有你們在身邊，我想到這心情就不好。”隆究說著，一臉沮喪。

　　說者無心，聽者倒有意。

　　早些天聽著他把閔明姐排在了自己“調班”的喜悅之前，我當時不僅詫異，也稍許帶著嫉妒。今日聽他言語，好似我也在“調班”的喜悅前頭，心裡覺得舒暢許多。

　　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於他，只能繼續與他一起無聲往家走著。

　　到了家隆究還是一副消沉的模樣。

　　過年回家的衣服並不多，我準備只是帶兩件外套就可以了，母親因了我往縣校來，怕我和其他同住的人住一起，穿著往日破舊的內襯衣服顯得寒酸被嘲弄排擠，特意給我置辦了兩套冬日的內衣，現在穿的便是，家裡有往日的舊衣，回家換洗，換上舊時的內衣就行，所以便無需多帶。

　　原本行李草草收拾就已然齊備，隆究卻在我邊上反覆翻騰，時而叮囑我內襯衣服得帶著，時而又覺得外套無需太多，來來回回和我扯拉了近一個多小時。

　　飯桌上的隆究也是一副食之無味的樣子，筷子在飯碗裡攪著吃不上幾口。

　　“明天就放假了，隆究啊……明天咱倆一起去縣高看看吧，我畢業也有些時間了，許久沒去，

想去看看現在縣高都有什麽變化，再說你不長時間後就該中考了，縣高可是你的唯一目標，提早去看看感受下高中的氛圍。”閔明姐應該是看出了隆究的情緒，試探著問道。　　隆究抬起頭來，心情看著稍稍緩和。

　　“祖見一起去嗎?”閔明姐補充道。

　　我這被突然點名，心裡一頓，還有點竊喜，磕磕絆絆地道:“啊……啊……我明天也沒什麽事，你們兩個去的話，那我也一起去吧，我也想去看看縣高，說好了往後和隆究一起騎車去的，正好認認路。”

　　師母也接茬道:“對對對，該去看看，再有個一年多，就是高中生了，這時間說沒就沒了，去看看，心裡也好有個盼想。現在縣高不比以前了，你們閔明姐剛進縣高的時候，那還是老校區，破舊不堪，最後一年才趕上去了新校區，現如今搬到新校區，聽說教學樓比以前可寬敞太多了，那時是你閔老師騎車送的你們閔明姐，我也一直沒機會去看看，你們去看了回來也好和我講講。”

　　“姐……去的時候還得經過街路，咱到時候經過街路， 你給隆究買點鹽酥餅乾吧，他可愛吃那東西了，過兩天坐渡船，趕不上飯點，他還能多少對付幾口。”隆究逐漸來了精氣神，衝閔明姐道。

　　我心裡霎時一緊。

　　“噗嗤……”

　　“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兒呢，我這得虧嘴裡沒吃著，不然可得噴你一臉。”閔明姐收了臉上的笑意，繼續說道:“你也趕緊吃飯吧，這飯吃不上幾口，明天可是和你們一起腿著去縣高，你可別到時候在半道上沒了力氣。”

　　隆究聞言將那碗裡的米飯往嘴裡撥弄著，師母見他乾吃著米飯，給他添了幾筷桌上的擺菜。

　　眼光掃過桌面，與閔明姐對上，我倆相視一笑。

　　縣高比我想象的要大上很多，滿校種滿桂花，只是這個季節並不是花香四溢的時候。已經到了寒假的時間，學校裡的學生多數都已放假回家，朗朗的讀書聲是沒機會聽著了，只見著操場上還有幾個學生在踢著球。

　　“祖見……你知道桂花有什麽寓意嗎?”閔明姐突然啟口問我。

　　我茫然搖頭。

　　閔明姐道:“‘絕憐月殿好根荄，流入人間次第開。只有君家雙中好，馨香曾達九天來。’，桂花香氣雖然清淡，但是久彌不散，難免有離別，有心自然再遠也有再會日，你們兩人修己修心。”

　　我愣在原地，沒能理解。

　　“哎呀……就是讓我們好好學習，等我們學業有成，如那桂花開放，即使離得再遠，香氣也總會到達，也總有再見再遇的時日啦……”隆究一臉頓悟的神色，給我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