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最難的日子,是她陪著過的,糟糠之妻不可棄。雖然徐河自己並不是當時的主人公,但徐河還是希望能讓她也能過上好日子。
拎起兩個水桶,徐河向水井的方向走去。
公用水井的旁邊,就是菜市,因為這一整片區域的人家,都是沒有自家的水井的,所以大多來公用的水井取水,人多了,自然會有人把買賣開在這裡,時間一長,就成了菜市。
經過半條街長的菜市,徐河又一次開始埋頭快步地走著,做買賣,幾乎每個攤子的攤主都會攔人,他們時而熱情,時而大喊大叫,還有硬拉著人嘗他那並不甜的水果的人存在,像徐河這種臉皮薄的,都很難推脫。
在六月初的氣溫下,伴隨著菜市特有的叫賣聲,早上宰殺的牛羊和昨日傍晚的漁獲,到現在已經不是那麽新鮮,微微發酵的魚腥味和肉腥味充斥著這裡的空氣。
這裡菜市賣的魚,底下可沒有碎冰鋪著,沒有打氧機,放進水缸裡沒一刻鍾魚也就憋死了,繼續泡在水裡,帶來的則是更快的腐爛。
若想買活魚,你得到河邊或者海邊趁著剛剛漁獲時買,不然,除了那些達官顯貴,多少人幾年也沒吃過一次活魚。
這個時代維持衛生條件本就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再加之貧窮的普遍,人們的平均壽命大概也就因此而不太長。
但沒辦法,人到七十古來稀,這個在前世幾乎和退休年齡差不了幾年的年紀,在這個時代卻是很少有人能活這麽久的。也不知,這到底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
對這些魚和肉,徐河真是提不起胃口,也嘴饞不到哪去。他快步走著,穿過人流,終於還是躲過了菜市商販們的連環攻擊。
可走到市場盡頭,一股香味還是讓徐河多看了兩眼。那是一個鹵羊雜攤,每次打水,徐河都會被那一股鹵味吸引,這幾乎是整個菜市唯一好聞的味道,忍不住多聞一聞。
妻子最愛吃的,也是這家羊雜,只是家庭條件擺在這裡,每次打水,也只能是路過。
經過羊雜攤,徐河提著兩個空桶,看到了前面的水井。
水井用青石磚圍著,上面掛著個陳舊的木桶,但這木桶也不停歇,水井旁,多是些婦人大娘在取水洗衣。
她們一桶接著一桶的取水,地面上全部都是泥濘和水漬,她們洗著衣,聊著家常裡短,手上的力道卻不敢太大。力量大了,久了衣服就會破,有些條件好一些的,一般也都是過年才買新布匹,做新衣穿,這也是過年買新衣的習俗的由來。這般,他們自然不敢對衣服太過粗暴。
然而這也給徐河帶來了困難……他很難從大娘手裡搶過那水井上用來打水的木桶。
聽著她們嘴裡的八卦,什麽誰家誰家的寡婦晚上不關門,誰家家裡拉幫套,誰家生不來兒子又過繼,誰誰誰又怎樣怎樣。
徐河腳踩著她們洗衣倒水的泥濘,一個步子邁過一個婦人洗衣的木盆,又一個步子穿過兩個婦人間的縫隙.
有時候,這些人不光光是為了洗衣,主要也就是來這聊個八卦,就好像堆滿了人的女廁所,重點從不是上廁所,而是一起去。在水井旁,也永遠這樣堆滿了婦人。
徐河在婦人們的注視下,終於來到水井旁,此時還有一個婦人在打水,他只能站在旁邊看著,然而這婦人抓著拉水桶的繩子,卻好像什麽傳家寶貝,嘴裡叨叨的像是機關槍,話題像是在扯大鋸,水桶慢的卻像是腦筋急轉彎題目裡,
不停向井外跳五步又向下滑三步的青蛙。 徐河很不自在地站在婦人中等待著,這已經是最後一關了,他告誡自己,一定要忍住。
以後,一定要想辦法買個有水井的房子。
終於,徐河從一個老婦的手裡拿到了水桶,他腳踩著圍在井邊布滿了青苔的石磚,放下桶去,徐河這才感覺到這一桶水拎起來有多重。
這裡的水桶可沒有什麽轉輪,全憑著一根拴在外面的繩子。徐河打了一桶水,花了不少力氣才將其拽了上來,難以想象,平日裡都是妻子在做這些事。
哪裡像前世的自來水,在這裡,都需要自己走出家門,一桶一桶的去打水,吃喝洗漱,全部都靠這樣一桶一桶地往回拎。
錢難賺,屎難吃,以後若是想要一個院子裡有水井的房子, 需要不少的錢款。似乎除了當太常衛,也沒有其他太賺錢的方法了。只是現在還不知道具體能賺多少錢。
把兩個水桶裝滿,徐河拎著沉重的水桶,邁過一圈一圈的婦人,往回走去。
路過那家羊雜攤,徐河想起了今天姚乾丟給他的那袋銅錢。
他當時拎了拎,大概有那麽一貫錢的重量。
一貫錢,意味著是一千枚銅錢,可以兌換一兩白銀,不過一般情況下,沒人會拿白銀付錢。
因為在面館吃一碗面,看要不要加一些鹵肉或者茶葉蛋也就五文錢八文錢的樣子,一兩白銀,就有一千文了,誰又真會拿白銀付錢。
他看了一眼羊雜攤的木牌子,十六文一斤,娘子最愛吃的就是這個,自己先前作為太常候侍的月奉也就八百文,一般舍不得買上一斤吃一吃,雖然不知道正式太常衛的月奉,但估計會高出不少,是不是也該買斤鹵羊雜,回去給娘子也解解饞?
“老板,來斤羊雜,少些湯汁,包好帶走。”徐河來到羊雜攤前,看著鍋裡騰騰熱氣,說道。
“好嘞。”老板拿著竹抄子,從黑色的鹵湯汁中,撈出滿滿一大杓羊雜,徐河看見裡面已經鹵透入味,被切成細絲的羊肚,羊肝,羊肺等等。
老板一隻手扯起一張油紙,就能用手卷成一個半三角形的兜子,羊雜往裡一放,放下抄子,用另一隻手將油紙的四個邊角往中間包好,一根草繩一系,頗像是前世看到的那種中藥紙包的包法,把紙包往杆秤上一放,看著另一頭微微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