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一番話說的海氏臉上更為擔憂。
“不過夫人也無需擔憂,明日忙完,後日一早便能歸家。”
海睿的聲音難得的在外人面前溫柔起來。
“還是注意身體為要,莫要為了公務耽擱身子。”
海氏聞言漸漸放下心裡,叮囑道。
“嗯。”
海睿點頭,便默默吃菜。
不過陸遠之聽了大舅此言,心中卻是微微一沉。
頭一日入職,便遭為難?
哪有讓新入職的同僚處理積塵的公務的?
他心中留了個心眼。
“伯父伯母,難題如跗骨之蛆,晚生恨不即刻破解,先與祛沉出去探討,失禮了。”
飯吃到一半,柳鳳年突兀淺笑出言。
鳳年此言,大舅舅母二人心中都是一樂。
隻覺得自己嫡子確實交友甚好。
就這樣,還未吃完,海無恙便被柳鳳年以學業為重為由,拉去了後院住處。
舅母心中憂裡生喜,隻覺得自家長子結識的友人實乃良子,有如此友人,想必無恙學業進步飛快,便頗為歡喜點頭。
遂無恙與鳳年離席。
看著二人消失的背影,大舅的眼神若有所思。
看著依舊在飛快消除桌上菜品的海靈芝,陸遠之扯了扯嘴。
就這還想當一代女俠?
便出言告辭道:
“大舅舅媽,我先回房休息了。”
“嗯,京中守備森嚴,不要惹事,今時不同往日,這京中不似崇北,遇事不可莽撞而行。”
大舅聞言,認真告誡了一聲。
“省的。”陸遠之懶洋洋的擺手走人。
告辭之後,陸遠之便晃悠回房,接下來的日子具體該怎麽做他心中已經有些數,倒也沒有為了前程擔憂。
一路迎著蒼穹繁星,踏著月下夜影。
走到內院,忽然就聽見了二人對話。
是表弟與他同窗柳鳳年的對話。
倒不是他故意偷聽,只是自從踏入填海境之後,五感劇增,有些聲音不用刻意就能不自主的鑽入他的耳朵。
“祛沉,我柳鳳年對天發誓,那教坊司絕不是你平日想的那樣淫穢糜爛!都是一些才子佳人以文作樂,盡是一些雅事!”
陸遠之聽得出來,這柳鳳年的聲音慷慨激昂,有理有據,引經據典,除了話多內容沒溜兒點兒。
“嗬。”
一聲不屑的冷笑。
“祛沉,你也別笑,為兄句句屬實,明晚便是那慵娘復出重操琵琶之日,慵娘你曉得的,五年前便已經名傳天下,乃是昔日教坊司第一花魁!”
“屆時必然會有無數才子前往。而且有小道稱,也有不少京中大員會前往,屆時你我二人若能會一會那些名士……”
“以你之才,一鳴驚人不在話下!為兄也是為了你著想!”
“哦,嗬。”
……
氣氛隨著表弟這一聲冷笑,變的安靜了下來。
柳鳳年顯然也被卡殼了。
只是一旁偷聽……一旁散步的陸遠之聽到柳鳳年說的話,眼神就是一亮。
此賊,不,柳兄是同道之人啊!
慵娘?
這名字一聽就是小爺的菜啊!
陸遠之的眼神在黑暗中亮的驚人。
他想去京中花樓見識一番。
他保證,自己絕不是為了那什麽慵娘,只是單純的想要結識一下天下才子,能人名士,以增長見識爾。
牆後的柳鳳年還欲再勸,便聽一語從那邊傳來。
“咳咳。”
隨著一聲咳嗽響起,陸遠之閃亮登場。
柳鳳年還想再說什麽,突然聽到這聲響,瞬間卡殼,如同被抓住脖子的公雞,他立刻轉頭向陸遠之看去。
海無恙也面無表情的轉過頭。
陸遠之嘴角帶著一絲淺笑,語氣揶揄道:
“倒是沒想到為難住鳳年的難題,卻是這樣啊。”
社死。
大寫的社死。
柳鳳年凌亂在風中。
他怎麽可能會想到有人偷聽?
在人家家長面前撒那樣的慌,又被人逮住了個正著,這事兒放在誰身上誰不想尋個地縫鑽進去?
剛剛在飯桌上,柳鳳年也是知曉了陸遠之的身份。
“陸兄長……”
柳鳳年反應極快,臉上那尷尬的表情也只是一瞬而逝,瞬間恢復正常,一臉愉悅的笑容與陸遠之大招好吃。
腦中卻在瘋狂思考,該怎麽回應以化解尷尬。
只有表弟依舊表無表情。
“無恙!”
陸遠之看也不看柳鳳年,一臉認真的看著海無恙,語氣中帶著嚴厲:
“虧剛剛大舅舅媽還說伱交友甚好!”
這一句話。
說的柳鳳年心中大急。
他想開口解釋,大兄,我真不是那種人,我與祛沉的感情天地可鑒!
哪料陸遠之的下一句話直接叫他猝不及防呆立當場。
“就是這樣待友人的?友人相邀,目的也是為了你好,怎可辜負?!!”
陸遠之痛心疾首。
柳鳳年一臉懵逼。
只有海無恙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隨後不屑的撇嘴。
“鳳年!你無須苦勸,此事我替無恙做主, 明日晚上,為兄隨你們一同前往,正好為兄初來京城,剛好借此機會見識一下慵……這京中的才子絕倫,以及諸位大員的風采!”
陸遠之一臉正義的拍了拍柳鳳年的肩膀,隨後嚴厲的看了一眼,“當真是不懂良苦用心!”
海無恙見此剛想冷笑反唇相譏,卻被柳鳳年接去了話茬。
此事的柳鳳年眼神灼灼的看向陸遠之,仿佛茫茫荒漠中,一匹孤狼與昔日族群相遇,那是一種欲說還休,一見如故的眼神。
“大兄!此事不怪祛沉,確實是鳳年話語不周,顯得有些唐突,切勿怪罪於他!”
柳鳳年心中激蕩無比。
陸遠之也是冷笑一聲看了一眼海無恙,然後又轉頭看著柳鳳年,歎了一口氣道:
“鳳年真是心善之人,能結識你這樣真心對待朋友的友人,為兄替無恙高興啊!”
“大兄切勿如此,祛沉對鳳年也是極好的,只是對教坊司有些誤會罷了,其實教坊司並沒有傳聞中那樣不堪。”
柳鳳年一臉正義,言辭鑿鑿。
聽聞此言,陸遠之眼神一亮,浮現出極大的興趣:
“哦?鳳年與為兄詳細說說?”
“自當如此,只是這夜中涼風有些……”
“無妨!來我房中,我與鳳年一見如故,可促膝長談矣!!”
“巧了!鳳年也感覺兄長有種莫名的親切!”
……
二人邊說邊走,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海無恙面前。
看著二人的背影,海無恙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