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去了這麽久，隨便找幾個人問問就行，又不是皇上選妃”一直觀察著門外的趙天楊看到王大彪帶著一隊人過來，提前發聲提醒。

　　張萬鈞不急著回頭，還是接著問劉富貴“那你們大彪經理在工地上跑項目一年能賺不少錢吧”。

　　劉富貴看見王大彪進了門，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敢說話。王大彪自然也聽見了這句話，立即把話頭接了過去“張警官，我一個出大力的，能掙多少錢啊?可比不上咱們吃公糧的鐵飯碗。怎麽樣，咱們都聊了啥啊?”王大彪把劉富貴擋在了身後，生怕自己剛才不在的這會出了什麽簍子。

　　張萬鈞自然知道他的用意揶揄道“這不鐵飯碗也趕不上咱們的金飯碗啊，都知道這兩年建築行業發展好，我剛跟富貴兄弟了解了解咱們的行情，還沒來得及跟大彪兄弟匯報，你看你這不就進來了。兄弟你實話跟我說，你這一個項目跑下來，是不是得換個好車啊?”

　　王大彪笑得後槽牙都漏了出來說道“張警官可真會開玩笑啊，我天天跑工地的能開啥好車啊，就個破麵包車，這兄弟們都知道。您看，我給您叫了十個兄弟過來，有什麽要問的，您隨便問罷。”

　　張萬鈞看了看這一隊精心“挑選”的工人，示意大家都坐下，然後例行性的問了幾個安全生產和外來人員管理的問題就結束了“檢查”。他知道當著王大彪的面，這些人不會也不敢說出實話，今天來演這麽一出只是方便後面調查做的鋪墊。

　　“行了，這也快到飯點了，我們還得去田元那邊的場子轉轉。”

　　看見張萬鈞起身要走，王大彪趕緊攔住“別啊，張警官，都說了要到飯點了，中午就在我們這兒吃吧，我都安排好了，知道咱們工作時間不能喝酒，我泡了壺好茶，讓他們炒了幾個小菜，咱吃完再走吧。”王大彪說完趕緊把其他人工人都攆了出去。

　　“吃飯就不吃了，我們有工作紀律，回頭把你們統計好的用工名單送到所裡，我們會組織電話抽查的。”張萬鈞拿起警帽，不再給王大彪表演的空間，和趙天楊一起向外走去。

　　王大彪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說道“別啊，張警官，您這會去田元那邊不也趕上他們吃飯了，還是您覺得我們承鵬比不上他們，不願意給我這個面子啊。”

　　張萬鈞面帶笑意，意味深長的拍了拍王大彪的肩膀說道“面子可沒有裡子重要，我今天已經給你留面子了，你按照規矩落實好管理要求，下次再來，我在你這兒吃。”

　　王大彪不好強留，臉上也是皮笑肉不笑的不太好看，只是硬著頭皮把兩人送出了門。

　　趙天楊等兩人出了工棚，看周圍沒了旁人，好奇的問起“師傅，咱們這一趟，什麽東西都沒問著啊，就這麽走了?”張萬鈞並沒有著急回答，沒帶他去田元的工地，也沒帶他回派出所，而是拐到了工棚不遠處的一個小吃攤點。

　　說是小吃攤點，實際上營業都是周圍村裡的居民支起來的臨時鋪面，做的都是簡單營生。小炒菜、盒飯、炸串、雞蛋餅之類的快餐或小吃，規模大點的就搭個涼棚放幾把馬扎，規模小的推著三輪或電動車邊做邊賣。張萬鈞選了一個小炒攤靠角落的小方桌，示意天楊坐下。“想吃什麽，隨便點，師傅請客。”

　　趙天楊掃了眼貼在桌上的手寫菜單，心想怪不得這麽大方，這上面素菜不超過十塊，葷菜最貴也不過二十，主食更是一人兩塊無限供應，便隨便點了兩個菜。

張萬鈞看了後又加了兩個硬菜。　　“天楊，你覺得上午在工地啥也沒問出來，那你覺得咱們繼續在那兒待下去能問出來嗎?”張萬鈞又開始考察自己的這位名校徒弟。

　　“嗯，有那個王大彪在確實不好問，再把他支走呢?”趙天楊反問道。

　　“他走了，我們問工人可能能問出來些消息，可是王大彪回頭自然也就知道了是誰給我們提供了消息，那到時候這個人輕了丟飯碗，嚴重的話說不定還會有危險。”張萬鈞看看工棚門口，已經有人工人出門買飯了，心想該是到了午休時間了。

　　“確實是，我考慮的太簡單了，可是這次確實沒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咱們不還是白跑了一趟?”趙天楊還沒理出頭緒。

　　“不算白跑一趟，咱們去過了，工地上的消息傳的快，很快所有人就會知道我們，王大彪明顯有事瞞著我們，他能一時管住身邊人不讓他們說，不能永遠堵住他們的嘴。工地裡面有他在是問不出來的。”張萬鈞看著遠處來人招了招手。

　　“那我們在這兒是等?”趙天楊也轉身看向遠處，走來的是劉富貴還有剛才談話工人裡的兩個人，三個人看到張萬鈞招手跑過來坐下。

　　“張警官，你們真的在這兒等我們啊。”劉富貴有些不太相信的說道。原來在會客室裡問話的時候，張萬鈞給劉富貴寫了張紙條，讓他午飯時帶幾個信得過的兄弟過來，自己會在兒等他。

　　“警察不會騙人，我知道在裡面，有王大彪在，兄弟們有顧慮不好說話，就約在了這兒。你們和我們一起吃飯，其他人不會給王大彪打小報告吧。”張萬鈞看著周圍也有了其他人工人過來買飯。

　　“誰跟那個王八蛋打報告啊，他現在欠著我們大夥上個月的工錢還沒發呢。”旁邊的另一個工人說到。

　　“張警官你不用擔心我們，你在裡面為我們大家打掩護，我們都看在眼裡，大家也都知道王大彪是個什麽東西，您有什麽想問的，我們知道的都告訴你。 ”劉富貴其貌不揚的單眼皮下眼神十分堅定，張萬鈞顯然已經獲得了他們的信任。

　　此刻工棚內的會議室裡，王大彪開始獨自享受原本為打點兩位警官準備的六菜一湯。工棚外的簡易涼棚裡，小方桌上是完全不同的畫面，菜色雖然簡單，但量大質優、鑊氣十足，一桌人吃的盡興、聊的開心。張萬鈞他們了解到，王大彪是仗著他表哥王大鵬的關系，在勞鵬公司混了個項目經理的職務，實際上就是個酒囊飯袋，平日裡乾的就是克扣工人工資、偷造名單逃稅之類的破事，但建築行業也是熟人社會，很多人都是老鄉或者親戚介紹著來進城打工的，也不敢跟王大彪鬧得太難看，畢竟他上面還有王大鵬，而王大鵬似乎在十裡八鄉的風評還都不錯。趙天楊在旁邊詳細記錄著工人們反應的情況，如果不是這次實習的機會，他難以想象社會發展到今天，還有這樣拖欠工資、阿諛奉承的醜惡嘴臉，還有這麽多普通人為了解決溫飽每天仰人鼻息、受人眼色的過活。

　　“那咱們工地上最近有沒有什麽反常的事，比如有兄弟突然就不幹了，或者…”張萬鈞問出了這次調查的核心問題。

　　“有的，有的，就在上個月”說話的是一個叫孫進前的工人“我有一個四川老鄉，五一前突然回老家了，也沒說啥事，工資還沒結清就走了，隻讓我回頭替他領了之後寄給他。”

　　“那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張萬鈞剛問完，看到天楊把手機遞過來，屏幕上工作群彈窗裡有一條新消息“死者身份已確認，勞鵬公司法定代理人王大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