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德殿。
在後院的一排廊廡,何進被軟禁在這裡。
屋子裡充滿了酒氣,地上都是壇子,還有幾個是碎裂的,桌椅板凳明顯被砸過。
何進躺在地上,脖子上有著清晰的勒痕,明顯的自縊而死。
在一旁,三個中黃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臉上極其惶恐。
這可是當朝權勢第一的大將軍,在他們看管之下,居然無聲無息的自縊了!
劉辯面無表情,心裡卻計較不斷。
好不容易局勢有所緩和,這何進又死了。
傳到外面,怕是外戚一黨得炸鍋,非外戚一黨也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他不由得又想起,昨天何太后來過這裡,還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其中有什麽關系嗎?’
劉辯想著,又深吸一口氣,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而是要善後。
他心裡反覆權衡再三,瞥了眼潘隱,道:“還有誰知道?”
潘隱見著劉辯冷漠的臉色,心裡也突突,道:“就這三人,沒有其他人了。”
劉辯嗯了一聲,道:“那就這三人,一切飲食起居照舊,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否則,斬!”
至少,在登基大典之前。
“是。”潘隱一臉小心不安的應著。
劉辯解了解衣服,看著天色漸亮,深吸一口氣,定住心神,又看了眼何進的屍體,轉身離去。
劉辯一走,潘隱寒意森森的盯著仍然跪在地上的三個黃門,怒聲道:“你們乾的好事!”
其中一個內侍抬起頭,滿臉的恐懼,道:“大長秋,還請救救我等……”
其他兩人同樣抬起頭,異口同聲的求潘隱救他們的命。
潘隱冷哼一聲,道:“給我管好你們的嘴!”
“是是是!我等謹遵大長秋之命!”三人齊齊磕頭。
潘隱沒有理會他們,看著地上何進的屍體,道:“天氣熱起來了,屍體不能藏在屋裡。晚上將屍體運走,你們其中一人假扮,但凡再有一點差池,你們就去詔獄裡等死!”
“大長秋放心,絕無差錯!”三個人連連應著道。
潘隱料理好這些,匆匆出了這廊廡。
劉辯回到景福殿,在書房坐定,手裡拿著一份縑帛,靜靜看的出神。
這是近來辭官的人名錄,上面有著不少熟悉的名字,如荀攸,何顒。
劉辯看著這些名字,心中不斷的思索。
……
劉府。
劉虞近來日子很不好過,因為大將軍何進的‘告病’,太多人找上門,話裡話外都是尋求庇護的意思。
但劉虞感覺自身都難保,更遑論別人了。
他一大早穿戴好官服,準備入宮,前往尚書台。
袁隗比何進會做人,凡事都有商有量,登基大典一事,在不動聲色間,有了很大的改觀。
他今天要與袁隗商量的,是冀州牧黃琬入京的事。
劉虞出了門,剛一隻腳踏上馬車,突然一個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中年人,闖到近前,臉色凝肅的低聲道:“太尉,出大事情了!”
劉虞看到他,神情一變,立刻拉著他走到一旁,沉色道:“你不在廷尉府待著,突然來見我做什麽!?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嗎?!”
來人是廷尉左監,鍾繇。
他四十多歲,卻兩鬢生白發,五官瘦長,面容嚴峻,看著劉虞,又掃了眼四周,從懷裡拿出一份文書,遞給劉虞道:“太尉且看完再說。
” 劉虞見他這般謹慎,接過文書打開,只是一眼掃過猛的又合上,低喝道:“你哪來的!?”
這份文書上面都是何進受賄,賣官鬻爵,甚至包括,圖謀毒殺董太后的內容!
一樁樁一件件,條理清晰,證據鏈嚴密,一看就不簡單!
鍾繇神情走近一些,道:“昨夜就收到了,署名是張奉,張讓的養子。下官做了一些調查,基本屬實!”
張讓的養子!
這是閹黨的報復!
劉虞心頭震動,臉色變幻不斷。
何進不同於閹黨!
閹黨,他們這些文官,肆意攻擊,沒事情都要搞出事情。
何進雖是外戚,可卻是文官的領袖,他們本就害怕何進出事,牽連無數,現在突然冒出這種證據來,劉虞怎麽能不驚慌。
鍾繇看著劉虞不做聲,有些急的道:“太尉,這些要是被傳出去,受牽累的人,怕是不知道有多少,黨錮之禍怕是不遠!”
劉虞瞪著他,怒哼了一聲,道:“我能不知道!但既然那張奉送到伱手裡,就只會給你一個嗎?”
鍾繇又看了眼四周,道:“下官的意思,是交給袁太傅,由他定奪。”
劉虞立即就搖頭,而後神色警告,道:“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但你要記住,京城裡最近發生的事情,都與袁家有關,你要離的遠一點。”
鍾繇一驚,道:“那,該怎麽辦?”
登基大典在即,何進的‘告病’本就讓朝野人心惶惶,要是何進這些罪證爆出,在這個節骨眼上,可能會出大事情!
劉虞在鍾繇面前沒有掩飾情緒,雙眼裡都是怒恨,道:“這背後之人,就是要擾亂朝廷,我不會讓他得逞!我已經舉薦你為廷尉,你不要再出頭,這種時候,謹慎為要!”
鍾繇抬手道:“一切就拜托太尉了。”
劉虞神情煩躁, 擺了擺手,揣著這份文書,上了馬車。
鍾繇目送著馬車走遠,旁觀四周,快速離去。
劉虞揣著這份文書,坐在馬車裡,神情凝重,心頭如壓了一塊大石,呼吸都難受。
他進了宮,來到尚書台,見袁隗已經在處理公文,面上猶豫,最後還是沒有上前,來到他的位置上坐好,開始審批公文。
袁隗眼皮抬起看了他一眼,便繼續忙著手裡的事情。
劉虞在做事,但心裡卻還是懷裡的這道文書,裡面的一條條一樁樁,仿佛印在他腦子裡,怎麽都抹不去。
好一陣子,他忍不住了,看向袁隗,道:“太傅,今天是否進宮面聖?”
袁隗默默將身前的公文審完,拿起筆寫了幾個字,慢慢說道:“你是要去見大將軍?”
劉虞是大將軍府的座上賓,來往十分密切,在誅滅閹黨這件事上,表現的十分積極。
劉虞沒想到袁隗會提到何進,神色僵了下,道:“我聽說,近來不少人辭官,大將軍府的幕僚走的差不多了。”
袁隗拿起另一道縑帛,隨手翻開,道:“身不正則常懷憂,他們走了,是好事。”
劉虞看著袁隗,心裡有很多話,但又顧忌著說不出口。
閹黨被誅滅,何進‘告病’,外戚一黨近來辭官的越來越多,空下了太多位置,又有不知道多少人在爭搶,劉虞隻搶到了一個廷尉,九卿以及以下,候選的六成都是袁家的門生故吏。
袁隗做的是堂堂正正,沒有任何遮掩,劉虞雖然說不出話,但心裡總是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