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鎮元大將軍命令呂素與徐鄧率領一萬精銳前來支緩?”張遠一字一句的問道,神色滿是不敢相信和迷惑。
呂素和徐鄧,若不是奚涓不了解他的話,那這絕對是最不搭調,最讓人難以摸得著頭腦的一對組合了。
呂素是恨不得致他於死地的仇人,如果對方出現在自己面前,張遠絕對不會介意把對方活劈了。而徐鄧,因為職務的關系串門的時間很少,可關系卻是杠杠滴,至少明面上的關系極為要好,這是整個元州體系中眾人皆知的一件事情。
“是的,將軍,大將軍希望您到時候能夠盡可能的去接應一下徐鄧將軍!”快馬加鞭先行趕來的傳令官匆匆抹去一臉的灰塵,說道。為了能夠進入西河城,他們是夜裡偷偷從東門潛進來的,可就算如此還是被周圍的元軍遊哨追的慘兮兮的。
“我明白了!”張遠暫時壓下心中的疑惑,不動聲色的說道:“使者一路辛苦了,請先去休息一番,恕張某無法招待了。”
“好說!”傳令官笑著拱拳,如果跟著管家離開了。
“來人,去請文和,孟成,馬雲,賀六渾,尉景幾位先生,以及各位將軍前去會議室!”張遠直接對親衛說道,然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府邸大門外,直徑與錢天走了進去。
一路上,張遠盡是在思考奚涓為什麽這麽做,越是思考他隱約間便覺察到裡面不簡單,只是,想要看透卻總覺得隔著一張紙,是也朦朧。
西河城威西將軍府邸,會議室。
“不知道諸位有什麽看法?”張遠把傳令官帶來的指令說了出來。並淺談了幾句自己與兩人的關系,讓他們更加清晰的去分析問題。
沉默了許久,陳青突然動了,她微微的動了一些,隱藏在銀葉面具下的目光掃過一眼旁邊的賈詡,淡然從容的說道:“主公大事成矣!”
一句話,宛如天簌之音,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一些沒明白的還懵懂的不知道陳青什麽意思,可一些已經接近答案的人。卻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一下子什麽都明白了。
一直急切表現自己,每一次機會都不願放過的高歡,看了一眼陳青,心中多少有些黯然。想他曾自詡聰明絕頂。可到了西河城以後,才發現比自己出眾的太多。不論年紀輕輕便得到重用。更勤學苦讀,學以致用的馬雲,以及自己恨得牙癢癢的賈詡,清心寡欲,隱居般的陳青,就是軍中亦有許多高手。比如那個深不可測的徐榮,老而彌堅的張濟等等。
‘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可是,當真正的明白時才發現。自己坐井觀天了!便是鳳尾都不是那麽好當,雞頭就跟別論了,怕最後只有死無葬身之地一途吧!’高歡自嘲了一句,便收拾住了心情,他畢竟乃是歷史上的一代梟雄,豈會因為這些打擊而黯然神傷,一蹶不振?
張遠這時候也有些明白了,轉悠悠的彎兒太多,他真有些佩服這些聰明人了,自己也不是笨蛋的那種,可和陳青等人比起來,傷不起,只有做老板的分呀。
“喂……!!”
有懂的就有沒明白的,馬衝便悄悄的對自己的弟弟馬雲使了個眼色,馬雲無奈的聳聳肩,悄悄指了指上面,似乎在說,現在可不是說話的時候。
馬衝偷偷的看了眼張遠,露出了個傷腦筋的表情,垂著頭很是喪氣。
“只是!”賈詡突然開口說道:“臣以為,如今並不是高興的時候,且不說奚涓將軍是否會反覆,呂素與徐鄧一道前來,是不是可以看做麻痹我們,等到時候突然發難,一舉趁機奪取西河城呢?!”
張遠聞言哪怕心若磐石也不由得變色了,賈詡的話不可謂不惡毒,誰聽到了都會覺得刺耳,可張遠卻恨不起來,因為賈詡的話,從人性的黑暗角度來說,是極有可能的,這一點,張遠無法反駁。
他畢竟是一城之主,掌握著數十萬人的生死前途,責任容不得他胡攪蠻纏,更不能感情用事呀。
張遠歎了一口氣,沒有開口,但卻不代表他認可了賈詡的話。在他的心裡,有著屬於自己的堅持,哪怕堅持可能到最後證明是錯的,可是,沒有做過,沒有走過,又怎麽知道自己的路一定是錯誤的呢?
馬雲為張遠辯駁道:“文和先生嚴重了吧?即便如此可能,但可能性又有幾許呢?”
“以防萬一!”賈詡一字一句的說道,聲音嚴肅,目光銳利,不假以顏色。
張遠的心突然被觸動了,他突然醒悟過來,賈詡之前的話何其惡毒,可其實另有所指,賈詡是在用這種方法提醒自己,一切都要以防萬一,不可掉以輕心。
他有些慚愧的看了一眼賈詡,賈詡卻示以眼色製止了張遠。在賈詡的心裡,他把張遠當做了自己的弟子,而君臣關系卻又讓他無法逾越,更不願逾越,所以,賈詡便以這種方式來教育張遠,教他為君之道,統禦臣子。
“臣也以為文和先生嚴重了,若是奚涓大將軍真的難以決斷,又不是偏向主公,那麽派遣徐鄧將軍與呂素前來,更有可能為了製衡主公,而非奪權!”高歡突然興奮了,暗道:‘賈詡呀賈詡,你自己聰明反被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哈哈!’
高歡說的話一出口便得到了馬衝,張繡,畢峰等半明不白的武將的讚同。若是沒有清楚整個事情的點點滴滴,還真是那麽回事。
可惜,賈詡豈是好相與的?
只見賈詡不鹹不淡的說了句:“以奚涓將軍的果決,會這麽優柔寡斷!且,你不覺得你說的,很沒有道理可言嗎?”
原本準備看賈詡笑話的高歡頓時懵了,高歡從來都不是笨蛋,只是被突如其來的餡餅迷住了心竅而已。人一下子就清醒過來。自然就什麽都明白了過來。
高歡心裡感覺到一口逆血上湧,憋的別提多慌了。整件事情從頭到尾丟人的都是自己,而且,還是自己找打的那種。
是呀,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不但解決不了問題,還會讓整個局勢失控,徹底矛盾化。因為,呂素與張遠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節的,奚涓只能選擇偏向一方。要是不偏不倚。那才是真正的昏招。不但解決不了問題,製衡不了張遠,反而與張遠徹底決裂,逼反了張遠,使事情走向未知。走向讓漢王朝極為被動的局面。
“好了!”張遠站了起來,一錘定音的說道:“事情就討論到這裡。所有人加強戒備便好。但不要表露出來,知道嗎?尤其是馬衝,張繡,畢峰你們三個,能不出現在對方面前就不要出現,更不要有言語衝突。免得引發不必要的誤會和衝突!”
“喏!”所有人起身應道。
張遠繼續說道:“至於接應的事情,馬雲,胡楚,蕭魯聽令。由胡楚為帥,馬雲為軍師,蕭魯為副帥,著令馬衝,張繡,畢峰三人為將,領三千人接應徐鄧!”
“喏!”六人出列應道。
是夜,西河城連夜派出斥候往克元城方向偵察。
與此同時,在徐鄧的統領下,克元城的一萬精銳在奚涓的掩護下成功脫離出來。
這一夜,漢元大戰正式爆發,兩大王朝在一次試探下的發起了襲擊與反襲擊,克元城在成功的掩護徐鄧人馬以後,便收兵回營,兩軍互有勝負。
次日,西河城西門大開,數以百計的士卒大步踏出西河城城門,這是這些時日一來,第一次踏出城門。
咚咚咚咚咚……………………!!!
激烈的鼓聲響起,遠處的元軍一下子炸開了鍋。
“這是……!!”張弘范瞳孔微縮,面色閃過一絲詫異,旋即醒悟過來,嘀嘀自語:“看來我推測的是真的了,克元城真的派出了緩軍來了嗎?”
雖然這麽說,可張弘范還是感覺到有那麽一絲的不敢相信,因為哲別就在克元城下啊!
昨天遊哨突然回報,克元城方向處有一群精銳士卒突破防線進入西河城中,張弘范便感覺到有一絲預感,但是,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當事情擺在眼前的時候,容不得他不相信了。
“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這並不是張弘范第一次獨立領軍,可這卻是張弘范第一次感到棘手,讓人感覺到壓得喘不過氣來,因為他的一個決定,將有可能改變整個漢元之間的格局,而這種改變,他卻不知道是好是壞,選擇攔截,還是選擇放過,都無從預計。
還未等張弘范考慮清楚,遠處,數名遊哨瘋狂的奔馳而來。
遊哨還不等戰馬停蹄,便飛一般的躍了下來,單跪在地劃了十幾厘米遠,顧不上大腿傳來的巨痛,急促的道:“稟將軍,克元城方向有一支大軍快速靠近!”
“來了!”張弘范心中巨震,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緩緩逼近的張遠。
“是該抉擇的時候了!”張弘范知道已經容不得他多思考了,他大聲下令道:“傳令下去,全軍側退一公裡!”
嘩啦啦…………!!!!
蓄勢待發的元軍在接到命令以後,一刻也不停,轉身便在各位百夫長的帶領下,一分而三的向後撤去。
張遠看著對方的反應,暗道:“真是難纏的對手,不過,接下來你又會怎麽做呢?”
“繼續前進!”張遠大聲下令道, 西河士卒人數不過兩千,雖然都是精銳,但是看起來卻像是東拚西湊起來的。
雙方隔空博弈,面對張遠的再起逼迫,張弘范有些色變了,按照他之前所想的,張遠更有可能做的應該是順勢繞道接應那支過來的軍隊呀,可是如今偏偏逼迫著他。這一次,張弘范知道自己不能在退下去了,再退一次可能不會怎麽樣,可有些事情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否則士氣大降不說,更不利於接下來的行動。
“選擇退,就真的退了,可選擇前進,怕這就是張遠所想要的了吧!區區兩千人與我一萬五千大軍相對持還如此氣盛……!”張弘范不知道該怎麽去‘讚揚’張遠,他知道自己輸了,當第一次選擇退的時候就已經輸了。
目光掃視過麾下的大軍,看著許多人目光疑惑的看向自己,張弘范心裡歎了口氣,不能打,無論如何此時都不能打,否則,驃騎大將軍對自己的囑托便失敗了,而哪怕打殘了張遠,自己這支部隊怕也好不到那裡去。
“退!”張弘范滿含著不甘的情緒,咬著牙,這一個字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