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份上,千葉梵天畢竟是千葉影兒的生父,她猝然而絕情的出手,讓周圍並不了解全部的蝕月者們都眼皮狂跳。
數個梵王連滾帶爬的移到千葉梵天身側,第四梵王拿出一枚玉白色的靈丹,想要去平緩千葉梵天的傷勢:“主上,快……”
但,他的手掌卻被千葉梵天一把推開。
劇毒之下,千葉梵天傷口上奔湧的血流都透著明顯的異色。但他絲毫沒有壓製的意思,而是沉聲吼道:“主上?你們是聾了,還是瞎了!現在影兒……才是你們的主子,才是梵帝之主!”
“呵!”千葉影兒冷笑出聲,刺骨的殺氣依舊鎖死於千葉梵天之身:“千葉梵天,這就是你臨死前的最後掙扎?居然想用如此可笑低劣的手段,來保住你這群走狗?”
“不,他們不是我的走狗。”千葉梵天緩緩直起上身,開始渙散的雙目,依舊帶著隻屬於神帝的威凌:“他們現在,是隻屬於你的忠犬!”
他猛一轉首,厲聲吼道:“還不趕緊拜見新帝……宣誓效忠!你們連梵帝最基本的忠誠與信仰都忘記了嗎!”
千葉梵天的言行讓千葉影兒唇角的笑意更加的冰冷嘲諷,她手指一掠,神諭由劍化絲,如金蛇般射出,縛住千葉梵天全身,將他一瞬拉到自己腳邊,上面所攜的黑暗之力將他的神帝之軀快速殘噬,直勒入骨,爆開一片又一片觸目驚心的血霧。
沒有發出一絲的痛吟,千葉梵天在千葉影兒腳下抬首,嘶聲道:“影兒,你恨的人,最該殺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們!他們只是在忠誠履行主命與職責。”
“你的身體裡流著梵帝的血脈,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而他們,都是你的同族!”
“是麽?”千葉影兒笑的依舊冰寒,當年千葉梵天的殘忍對待歷歷在目,她怎麽會容許自己被他的言語蠱惑哪怕半分,她幽冷的諷刺道:“可我還是會宰了他們。畢竟,斬草除根,這可是你當年教了我無數次的東西。你說……該怎麽辦呢?”
噗通!!
第三梵王重重跪地,然後向千葉影兒深深叩首,顫聲道:“吾主千葉影兒在上,我等願誓死效忠主上,擁主上為新帝,以主上之言為天命,至死不渝,縱死無悔!”
他已是完全看清,千葉梵天所說的最後“出路”,便是不惜一切,保住梵帝的血脈與傳承。
至少不要像宙天與月神那般被從東神域……甚至歷史上就此抹去。
哪怕萬般屈辱,哪怕喪盡尊嚴。
後方,其他八梵王和眾梵帝長老也全部跪地,喊出著一樣的宣誓之言。
然而,這一切換來的,卻是千葉影兒眸中更深的嘲諷。
“我本還期待著,垂死的梵天神帝會使出多麽高明的掙扎手段,原來就是這麽拙劣的一場表演?”
“你還是留點力氣,去地獄裡哀嚎吧!!”
她手臂一揮,黑暗爆發,一聲爆鳴,千葉梵天瞬間橫飛出去,又一次血霧漫空。
第三梵王猛一伸手,阻住了兩個想要上前的梵王,全身劇烈發抖,無法休止。
千葉梵天始終沒有運轉最後的力量抵禦,他的神帝之軀在黑暗之力下已是千瘡百孔。
他趴在地上緩緩抬首,這一次,目光卻是轉向了雲澈。
“雲澈,你所擁有的一切,若是隻用來復仇泄恨……實在太過浪費……你既踏出這一步,就注定……是要成為神界之主的人!”
“你現在……雖然踩下了東神域,但也徹底警醒了南神域和西神域,你對
它們,注定不可能像對付東神域一樣奇襲,而是需要更多的力量!”
他抬起手來,虛弱的聲音依舊震心:“活人……永遠比死人有用!他們以前對我有多忠誠,以後對影兒……對你就會有多忠誠!你可以將他們當忠犬,當工具,當鋪路石……殺了他們,對影兒和你而言,只會是巨大的損失!”
“真正的帝者,會在征服敵人後更加壯大……而不是空有折損!”
雲澈:“……”
“唔!”
他剛要站起,便再次重重跪了下去,七竅之中的血流已愈加幽暗。
涉及千葉影兒的“家事”,雲澈也好,池嫵仸也好,蝕月者也好,始終無人插手,無人出聲。
“說完了嗎?”千葉影兒的五指張開,指尖凝聚起駭人的黑芒。千葉梵天的所有言語,似乎自始至終都沒有讓她有任何的動容,更沒有讓她的殺意出現任何的動搖。
“既然說完了可笑的遺言……”千葉影兒手臂伸出,指向千葉梵天:“那就死吧!”
“可惜,你沒有向我母親贖罪的資格,因為她在天堂,而你,注定要永墮地獄!”
聲音落下,她身影驟掠,直衝千葉梵天,金眸中是幽暗的恨意,手中的黑芒,凝聚的是絕對足以將此刻的千葉梵天滅殺的力量。
轟
氣爆驚空,空間震蕩……但千葉影兒的力量卻不是爆發在千葉梵天身上,而是被雲澈死死阻住。
“你?”千葉影兒雙眉驟沉,眸中滿是不可理解。
雲澈的手牢牢鎖死千葉影兒的手腕,然後一聲低吟:“閻一,殺了他。”
閻一領命,瞬間出手。
隨著光線的陡然暗下,一隻黑暗鬼手如從虛空中伸出,將千葉梵天一瞬貫穿,將他的五髒六腑狠辣摧滅,亦將這個東域第一神帝的生機完全斷絕。
“……”眾梵王心臟痙攣,全身悲涼,卻無一人動,無一人出聲。
千葉梵天的瞳光逐漸渙散……這個世上,有些東西,縱是極致的力量和權謀也無法超越。他認栽,卻又敗的不是那麽甘心。
意識在遊離,身體在失力的向前倒下……最後的視線,他給了雲澈。
視線中包含的情緒,是一抹暗淡的感激。
“感激”這種情緒,他在為帝期間,從未有過……因為那不是一個帝王該有的東西。
卻在生命最後一刻,給了這個他曾經最為忌憚,又最終將他逼死的人。
砰。
他倒在血泊中,再無動靜。
最後的意識,化作一縷魂音,傳至了千葉影兒的心海之中。
“影兒,魔後手下有魔女和劫魂界,而你……若孤身一人……又怎能爭得過她……”
“……”千葉影兒眸光劇動。
千葉梵天的氣息、魂息在這一刻徹徹底底的消散。
或許,包括他自己在內,從無人想到,東神域的第一神帝,竟是以這種方式終結了他的生命……他的時代。
沒有人靠近他的屍體,九梵王和眾長老,他們已再次俯下身來,向千葉影兒重重叩首,表達著他們的臣服和忠誠。
千葉影兒五指緩緩收攏,忽然甩開雲澈,盯著他的黑眸,冷冷質問:“為什麽阻止我殺他!你……你竟然……”
面對她的怒目,雲澈的神情卻是一片平靜,緩緩說道:“你的生命,
不該只為了復仇而活,他不配。”
直視著她的眼眸,他聲音輕下,道:“我不希望你的余生永遠背負著‘弑父’的枷鎖,那並不好受。”
千葉影兒:“……”
雲澈無疑恨極了星絕空,當年,縱是將他碎屍萬段,都難解心中之恨。
但,當他真正面對毫無反抗之力的星絕空時,卻是根本無法下手殺他。這些年,也是一直將他冰封於太古玄舟之中,讓他每一息都處在痛苦的冰獄之中,卻唯獨不會讓他死亡。
因為星絕空在血脈上,畢竟是茉莉和彩脂的生父。他不想成為茉莉和彩脂的弑父之人。
千葉影兒定在那裡,眸光混亂,許久沒有回神。
“不過,未能讓你手刃千葉梵天,的確是我違諾。作為補償……”雲澈掃了一眼沐浴在毒息中的眾梵王和梵帝長老:“他們的生死,你來決定。”
若是一刻鍾前,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將這些人全部葬滅……畢竟,他們是千葉梵天的走狗,當年曾為千葉梵天追殺過她,追殺過雲澈。
但,在雲澈的這句話下,她卻久久未有決定。
“主上,”第三梵王看著她,輕聲道:“你為新帝,梵帝上下,定無所不忠,無所不從。兩位老祖也定萬分欣然。”
千葉影兒沒有動容,但心海之中,卻不斷的響蕩著來自千葉梵天的聲音:
“你的身體裡,流著梵帝的血脈,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他們現在不是我的走狗,而是隻屬於你的忠犬!”
“魔後有魔女和劫魂界,你若孤身一人,又怎能爭得過她……”
……
“解……毒。”
她終於開口,唇間溢出的,卻是之前絕無可能允許自己說出的兩個字。
而這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讓梵王、梵帝長老們如聞仙音,尤其九梵王,幾乎同時湧淚……卻又不完全是因為重獲生機。
“好。”
雲澈看了她一眼,倒很是乾脆的答應。
他走到眾梵王身前,左手伸出,掌心耀起這世間最極致的淨化之芒。
“禾菱,”雲澈輕念:“你放心好了,當年害你父母的人縱然沒死,也不會在他們之中。而借由他們,定能馬上找出那群該死之人。”
禾菱乖巧應聲,天毒珠的淨化之芒釋放,覆於九梵王和六十三梵帝長老之身,快速淨化著他們身上的天傷斷念。
天傷斷念對世人而言是無解的噩夢。 但它是由天毒珠衍生的毒,自然也最易被天毒珠淨化,很快,他們瞳眸中的幽綠光芒隨著毒息的消失而逐漸散去。
不多時,隨著淨化光芒的收回,天毒盡釋。
天傷斷念消失,也帶走了他們太多的元氣,那無比強烈的虛弱感,讓他們幾乎連站立都有些艱難,要完全恢復,必定需要相當之久的時間。
只是,這對本深陷地獄的他們而言,已如夢境天堂。
第三梵王為首,他們齊齊端正身體,恭敬下拜:“謝主上,謝魔主恩賜。”
“去把投影大陣開了。”池嫵仸輕聲下令,她看著千葉影兒的側顏,唇角依舊是一抹嬌媚萬千的微笑,只是美眸微微有些複雜。
她很樂意看到這個結果。
以千葉影兒對千葉梵天的無盡恨意,恨屋及烏之下……千葉梵天能在死前博得這個結果,讓人不得不為之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