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夕陽態度尚算溫和，諸位大人樂得聽從這苦口婆心的勸策，這頓飯的氛圍出奇的好。王爺喝的盡興，官員們必然要舍命相陪。萬幸他的酒量越來越差，常年泡在酒場的諸位大人應付起來還算簡單。

　　眼看著劉夕陽一臉賤笑地向花五懷裡鑽，蔣天向其他人使個眼色，諸人心照不宣地離去了。待屋裡只剩下劉夕陽二人，他斂了壞笑，倚在花五身上望著窗外輕聲道:“我說這個世道沒有純粹的壞人吧……”

　　花五輕笑道:“那是在你面前沒有，等你離了榮城估計他們都原形畢露了。”她替劉夕陽整理著鬢角，溫柔將其扶起，繼續道:“什麽日子走，要帶多少人?”

　　劉夕陽回道:“打算邀上三五知己在開戰前齊州走一趟，要是路上耽擱估計後天一早便要準備了。”

　　“和劉尚書長公主他們說了?”

　　“沒有，”劉夕陽重新坐到飯桌前，嘬著小酒說道:“暫時就告訴了幾個人。估計以這幾人的德行，王府裡基本上都知道了，要不不能大過年的還讓我在外面瞎竄。不過也該回去了，”他消滅了一盤鹵味，回望著花五說道:“還有什麽吩咐?對我、對小兔都可以。”

　　花五收拾著茶具，很長時間才回道:“沒什麽要緊事，照顧好小兔便可。她要是在你這裡打聽父親是誰……你就勉強認了吧。”

　　劉夕陽一怔，苦笑道:“這可不能認呀，我隻比她大個歲，人家信不信還兩說呢！剩下的事不用囑咐一陣?沒事我可真走了。”

　　花五一直在收拾屋子，沒說一句話。劉夕陽等了一陣發現氛圍詭異，他只能當作五姐沒有心事地離了屋子。入了院中打量著榮城的天，無垠的湛藍豈是永澤能比的。遭逢大難而奇跡般的重生，榮城這一方淨土應該有它獨特的堅守。

　　喟歎一聲作別花五，劉夕陽向王府慢慢走去。臨近傍晚慶典還在繼續，吃飽喝足玩累的百姓們興致不如上午的高昂，如今還能聚在街上也不過是聊著閑天。他剛從蒼空閣走了出來，瞧見他的人都故作無視。沒什麽不敬，無非就是擔心王爺是偷摸跑出來的。

　　一路上主動見禮的人不多，倒是不少人遞過一個玩味的眼神。劉夕陽沒有解釋，哼著小曲兒便回到了王府。王府中沒有想象的熱鬧，前花園裡乾乾淨淨的，就好像今天什麽都沒舉行;各房屋門禁閉，在院子裡也聽不到動靜。他靠在照壁上發呆，阻止了想去稟報王爺回府的下人。很久後出恭的鄭大仕才瞧見了他，連忙小跑上前靜候吩咐。

　　劉夕陽瞧清是他來了，輕聲道:“怎麽一點年味也沒有?我出去一整天的時間了，家裡什麽都沒有準備?”

　　鄭大仕回道:“其實是什麽都做完了。靈兒王妃吩咐我們要顧好院中的整潔，午飯過後下人們便開始收拾。收拾完了也沒有其他的事情，這不到現在就顯得冷清麽……用將所有人都叫出來嗎?”

　　“不用了，我自己挨個屋子的去逛吧！”劉夕陽不情願地站直了身子，借著微醺的美妙搖開扇子走了出去。早忘了右手邊第一道門是誰的臥房，反正不管是誰，推門進去也不會被打出來。

　　入得屋中，空無一人。推開裡屋的門打量著內飾，他可算是知道這是誰的屋子了。鬱悶地向外走去，和錯身而過的鄭大仕說道:“王府管事這般邋遢，你不嫌丟人我還臊得慌。趕緊拾掇乾淨了，大過年的你這裡還不如狗窩。”

　　看著鄭大仕開始收拾屋子，他帶上門走了出去。順著遊廊向裡深入，推開了隔壁的房門。鐵豹似是喝醉了正在蒙頭大睡，劉夕陽也懶得叫醒他便退了出去。覺得外宅沒什麽可逛的，他跨過垂花門入了內宅，花園中的氣味就和外面不一樣，透著親切和真實存在的香氣。

　　這也難怪，畢竟在內宅居住的，只有劉夕陽父子兩個男人。入了內宅斷不會不認得路，他直接走到自己的房間，在門外就能聽到裡屋的嬉笑聲。進去之後放輕腳步，趁著裡面笑的開心他謹慎地打開一道門縫，做著偷窺自己臥房的無聊之事。

　　還沒將眼睛放進屋裡，就感覺裡面飛出一道利器，他閃身避過，剛準備開口，小兔便衝了出來，一把軟劍比在了劉夕陽的肩膀上。瞧見是他，小兔收回了劍，撇嘴道:“你這是謹慎還是下流?”

　　劉夕陽沒有理她，越過屏風向裡面望去，發現自己的妃子們都在。靈兒見到是他，急忙走過來伺候著更衣，聞著他身上的香氣也沒說什麽，只是埋怨他又喝酒的事情。燕如歌陪在靈兒身邊打著下手，而少少大小姐就沒離開床，直勾勾地看著劉夕陽，待他換好衣物後說道:“王爺，你瘦了不少。”

　　劉夕陽示意靈兒無需備茶，他走到床邊捏著朱少少的臉蛋兒，笑道:“你倒是胖了不少，不過該胖的地方怎麽一點也不見長?”

　　朱少少裹緊被子，哼了一聲說道:“你這口味下作的很，靈兒姐姐那樣的你都嫌小，是不是只有貝姐姐的才能入了你的眼?”

　　燕如歌輕咳一聲，謹慎地看著劉夕陽的表情;朱少少也覺得有所失言，喏喏含糊了一聲止住了話題。劉夕陽搖頭苦笑，讓她們開心些。本想著說些輕浮話語調動一下氛圍，結果小兔添亂道:“貝姐姐就是你們說的那個正室?少爺，這次出去就是救她的?”

　　劉夕陽輕應了一聲，總覺得自己在這裡反而尷尬，他寬慰道:“我也不是第一次出遠門，怎麽在你們這裡就像個不更事的傻小子一樣?放心吧，就是很正常的一次忙碌，你們能不能盼我點好?你們繼續玩吧，我去找別人聊聊天。一個時辰後準時出來吃飯。”

　　靈兒沒有攔他，只是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懸著的心怎麽也放不下來。朱少少也離開了被子，歪著頭想到:似乎嫁入劉家的門，就沒有和他分開過太長的日子……

　　劉夕陽走到馬小鳥的別院，推開放著兩個壇子的房間，站在壇子前想了半天，猶豫著打開了一個。見裡面是那煞白的人頭，他如釋重負，對睜開眼的明知山說道:“我這次可沒有選錯。”

　　明知山望著他，說道:“又有什麽趣事要和我說?”

　　劉夕陽回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以後日子負責照顧你的就是鐵豹了。你上次也見過，對他不陌生;我和他說你問什麽便告訴你，你也不會無聊。”

　　“去做什麽?”

　　劉夕陽輕聲道:“做該做的事情。我今天是來問你，你是想等著事情結束的那天，還是說不想再等了?”

　　明知山難得扯起一道微笑，說道:“為何不等?”

　　劉夕陽回以微笑:“行，你要是選擇等，那這次就是咱倆最後一面了。如果我死在路上，你自然不會看到我，估計明晃獲勝的消息也不會讓你開心多少;如果是我贏了，那我會提前派人過來給你個痛快——解脫終歸是件好事。”

　　“什麽時候動身?”

　　“沒準兒。後天或者再耽擱一天，這個看心情。不管如何，早晚都要出去。此去一別，不知……”

　　“後會無期。”明知山閉上了眼。

　　劉夕陽給他蓋好，平靜地關上了門，卻是怎麽也想不通幹嘛要和他來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