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一夜人困馬乏，神鋒營送走繁星，迎著紅彤旭日草草休息進食。夜行百余裡對神鋒營不算事情，難受的是一馬當先的王爺一直不說去哪兒。全新的神鋒營在戰力上興許比燕方易時期要高上不少，但在對何謂執行的認知度上還是欠缺點火候。

　　真說告訴他們去拚命不難，不告訴直接拚命也行;可回想昨夜的路線，怎麽看怎麽覺得這是逃命。不管是燕方易還是許多愁都是靠著同生同死治軍，突然交由一位行事詭異的王爺率領，心裡還是沒底的。

　　丁三益被其他千戶慫恿到劉夕陽身邊，卻不知道該怎麽問。劉夕陽還在琢磨南蠻的事情，沒注意到丁三益的躑躅。丁三益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猶豫再三，問道:“王爺，現在遠離了漁陽戰場，可以說說下一步的打算吧?”

　　劉夕陽一怔，抬頭回道:“我昨天沒說?”見丁三益搖頭，他乾笑道:“抱歉，是我忘了。咱向東南方向進發，這就是打算。”

　　如果就是這個打算，那昨天他可是說了。關鍵是一路東南，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已經詢問了，又不像是不能說的樣子，丁三益繼續問著，希望劉夕陽能說具體些。

　　劉夕陽整理著馬鐙，隨口回道:“我爭取把話說的明白些……”說完這句話他陷入了思考，丁三益和他接觸的不多，理解不了這別致的開場白，只能靜靜地等著。

　　“最西面就是落棋山，不管南蠻走不走那條路，我們選擇放棄防禦那就是放棄了，回去也沒有意義。再往東就是漁陽方位，由許多愁和妘萌兒相互牽製，用不上我們。我們只需一路向東，追鄧禮是不現實的，只能攔截姬柒希。萬騎向北容易將屁股留個南蠻，所以我們就向東南迎擊，總會遇見的。”說完，劉夕陽望向丁三益。

　　丁三益不懂領軍，可聽到這隨緣的戰術覺得不像一回事兒。問出疑惑，劉夕陽掂量著詞句解釋道:“我有個感覺，南蠻應該是亂了起來——當然，這都是猜測，他們內亂也不會影響到與雲澤交戰的事情。雲澤現在要做的就是將戰線牽扯開來，不能總拘束在永澤至漁陽這條線上。兵力差距實在太大，讓主戰場承受南蠻所有兵力根本就沒有取勝的可能。所以，我們要將他們新過河的大軍給勾引到東側——越往東越好。”

　　說的足夠囉嗦與明白，丁三益還不懂就說不過去了。雖然劉夕陽還沒解釋出這隨緣戰術的底氣何在，至少能明白大目標了。丁三益點頭，問道:“我們要牽製多少人?”

　　劉夕陽蹲下檢查馬蹄，回道:“三十萬吧——不算屍傀。”

　　一萬對三十萬?你這太隨緣了吧！

　　劉夕陽笑著解釋道:“神鋒營最出名的一戰不就是兩萬人與百萬南蠻大軍沿著星露河隔岸對望麽?當年的確是沒打起來，可現在按比例來說我們兵力佔優……最重要的不是有我麽。我勾引十幾萬人還是正常的，安心吧，一個時辰後繼續行軍。”

　　好一個兵力佔優……丁三益苦笑離去，真不知道這命令怎麽告訴兄弟們。不說又不行，不過說完後見幾位將軍的表情，丁三益有些吃驚。

　　難不成這群人真的相信一萬人能牽製住三十萬?他要是知道當年劉夕陽用四十人牽製兩萬神鋒營就不會這麽疑惑了。

　　呃……牽製是什麽意思?丁三益突然發覺號稱小劍癡的自己真的不適合領軍作戰。

　　人少有人少的好處，機動性強，對雲澤地勢熟悉，從理論上來說這場戰有得打。現在最關鍵的是，劉夕陽這隨緣戰術能不能遇到人。

　　休息結束，神鋒營繼續東去。行軍速度稍微放緩一些，劉夕陽會進入沿途經過的村莊中查看詢問，確認沒有發現南蠻大軍的動向才繼續東去。

　　又走了兩天，神鋒營依舊將這絕對的戰力浪費在路上。按這路線下去，再過幾天就直接到了河邊，再遇不見南蠻人只能確定劉夕陽和姬柒希沒那個緣分。

　　劉夕陽還是不急，該休息也不耽誤休息，行軍的時候也未出現迷茫。漸漸享受多說話的好處，劉夕陽這些日子沒少和神鋒營交談。內容拔高姿態放低，他很好地融入神鋒營，將士們對這不知道什麽是個頭兒的日子也適應了。

　　靖德四年三月十四，經過七天的隨緣行軍，神鋒營的先頭軍在千夏城西五十裡發現了南蠻大軍的動向。壞消息是一眼望去絕對是十萬人以上，好消息是神鋒營在南蠻大軍的身後。

　　入侵他國的大軍大多數面臨的狙擊戰和遭遇戰，自然需要做好充足的準備，輜重後勤要跟緊一些。糧草先行並非是字面上的意思，號稱三十萬的大軍往仔細裡說，也就是二十六七萬的水準，並且帶著補給的混編軍隊會異常的臃腫緩慢。

　　安全起見，戰略意義又是最後的施壓，姬柒希這三十萬人不太在意行軍速度。舍棄了速度必然會在其他方面做到極致，比如行軍陣型。

　　雲澤富足，官道不會太窄，可怎麽寬敞的路也容不下百余騎並駕通行。南蠻不會考慮雲澤百姓的生活問題，三十萬人浩浩蕩蕩地碾壓著村鎮田地向北前進。三軍嚴絲合縫，輜重居中，鐵騎開路，傳說中的象兵墜在隊伍最後，陣型伸展至極。

　　人數眾多也不能輕易地瞧出陣型具體如何，可這個陣仗把神鋒營嚇了一跳。更過分的是，南蠻完全不管面前的是什麽，象兵經過的地方殘垣斷壁屍橫遍野。

　　人總歸是有怒火的，冷酷的神鋒營看到這種場面早就忘了兵力差距，恨不得直接衝出山林，和三十倍於自己的蠻子拚命。劉夕陽也不好受， 但他不敢讓神鋒營衝鋒。利用怒意是好事，現在需要的卻不是這個。

　　堅固的大軍宛如移動的堡壘，攻守兼備的陣型除了行軍速度還有什麽缺點?

　　機動性差，這恰恰是神鋒營的優勢。但是戰術意義是牽製而非撩撥，惹他們生厭倒也簡單，讓他們跟著自己走或者原地停下就很有難度了。第一仗必須用極低的代價給他們重擊，否則不會讓姬柒希有停下來消滅神鋒營的想法。憑著血性衝過去，這一萬人能堅持多久?

　　“王爺，別再猶豫了！”

　　由山林間探路的兵卒回稟，三十裡外便是生活著十萬人的道安府，知府大人立功心切，組織了兩萬兵民混搭的部隊要守城，並且城內居民撤離緩慢。

　　眼睜睜看著幾千人的村子被踏平還能說為了大局著想，現在前方就有十萬多雲澤百姓，一個時辰後即將遭受滅頂之災，換做是誰還能心平氣和地看著?

　　“三益，前五千戶從後面直接進攻他們的象兵主力，遊戰牽製。後五跟我繞路，東邊！不管結果如何，一個時辰或者南蠻停下立刻撤退！”

　　真的沒辦法猶豫了，不知道這戰術有沒有用，也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麽。

　　“將軍，身後有敵軍！”

　　姬柒希扔下羊腿，站在大象身上向南望去。

　　就這幾個人?狂妄的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