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寧瞧見了他進了這裡?”

　　關南舍了翠姨，尊聲回道:“這畢竟是他的產業，而且這人似乎有意在等咱出來。”

　　靖德嗯了一聲跟著關南上了二樓。關南輕車熟路直接到了劉夕陽雅間門口，推門而入。劉夕陽和許多愁塞得滿嘴油膩，見著關南點頭招呼一番，看到隨後進來的人，兩人只能站起身來行禮。

　　靖德示意他們免禮，皺著眉頭坐到了桌子前。繼位之後第一次微服出宮，相比上次去蒼空閣內宅蹭燒烤，這次出來的心情十分不暢，尤其別扭這被臣子牽著鼻子走的狀態。

　　劉夕陽示意許多愁先停下吞咽，規規矩矩地在桌子上收拾出一塊乾淨的地方，奉上茶安心等著靖德先說話。

　　“夕陽，這次想著單獨找你聊些事情，傳你進宮怕你拘束，朕就出來了。”靖德的場面話說的還不錯，挽回了一絲顏面。

　　劉夕陽態度極好地回道:“不知陛下因何事來找微臣?”

　　靖德想起了父皇在他臨出宮前囑咐到和這人最好是直來直去，和劉夕陽說那些意會的事情，他真會跟你裝傻。靖德便直接明說道:“朕想法便是舍棄榮城，夕陽你為何要堅持守下榮城?”

　　劉夕陽恭敬地回道:“陛下，微臣也懂得什麽叫做策略，哪個算是取舍。可我不明白為什麽要盲目。”

　　“盲目什麽?”

　　“盲目相信正武騎的能耐，盲目決定了一城兵卒的生死。”

　　“你是說……那幾千人能守的下來?”

　　劉夕陽歎氣道:“回陛下，準確來說如今榮城裡應該不到兩千人了。兩千人守下陸家軍的主力這是妄想，臣不敢斷言。但現在不是守不守的下來的問題，而是你們已經放棄了，憑什麽要榮城裡的兵卒去守呢?我不懂你們的捭闔，不懂你們的謀略，我只知道當我為了身後人奮戰的時候，不希望回頭看見的是一副副冷漠的面孔。”

　　靖德微有不屑地說道:“雲澤不會忘記他們，也會厚待他們的家人的。有的是置於死地的覺悟，哪有什麽冷漠?”

　　“我不知道榮城那裡是什麽情況，但大體也能猜到:正武騎原地扎營，糧草充足兵強馬壯，遠遠地看著那阻斷山谷的一座小城。小城之中怕是山窮水盡，提防著北邊的敵人，去南邊求救又無果，在絕望中遙望著身後升起的炊煙……這正常嗎?”

　　靖德並未回應，劉夕陽繼續說道:“正武騎有多‘強’陛下這些日子沒看出來嗎?真的就是不可一世?那為什麽不敢出了山谷和陸家軍決戰呢?山谷地形不適合，那陸家軍的鐵騎是怎麽進行攻城的?舍了戰馬就沒了優勢，那城中的步卒估計連盔甲都是殘敗的是怎麽堅持到了現在?你們對正武騎的自信難道隻停留在平原上沒有任何戰略可言的硬碰硬?”

　　靖德回道:“朕出來問你的原因是為了看看不守榮城有什麽害處，而不是說讓你非議雲澤憑什麽不守的！”

　　劉夕陽笑著回道:“剛才在朝堂上我不給陛下面子，陛下氣量能容的下小子的唐突，生氣不過是氣在有人要質問天子的時候，大臣們就和死了一樣，沒人挺身而出……至於榮城的事情，一國之君自然有決斷的身份，並且這是上皇的意思，陛下的盲目應該也是從此處獲得的吧?”

　　劉夕陽搶在靖德開口之前繼續說道:“既然已經決定了，陛下又要來垂聽我的想法，目的是什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過陛下出了皇宮，何不將放眼天下的視線收回來一些，先看看你腳下的平淡日子?或許就能明白我那看似可憐的婦人之見呢?”

　　劉夕陽緩緩說道:“陛下，您已經在宮裡坐了近一年的時間了，是否覺得對這個永澤城有些陌生了?”

　　靖德沉吟片刻回道:“的確。”

　　“那想不想看一看你腳下的這座城?”

　　靖德點點頭。

　　劉夕陽讓許多愁出去安排一下，趁這個空隙他和靖德說了下張尚書那銀子的問題。他自己都沒查的明白，不指望這被大臣們蒙騙的天子能指點一番，目的不過是為了不冷場，以及讓靖德停止琢磨前面話語中對天子家的挖苦。

　　許多愁很快就安排妥當，聞訊而來的妙禪給靖德稍微“打扮”了一下，一行人從蒼空閣的內宅走了出去，直接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無阻地來到了南城門——劉夕陽特意選的地方。妙禪是反對的，畢竟誰也不知道劉夕陽是否在他的地盤上做了什麽手腳，但決斷權永遠都是在天子手裡，靖德直接下了馬車，妙禪也不能再說什麽。

　　沒有登上城樓，只是在城門口那個包子鋪坐了下來。府尹買包子的招牌已經撤了，靖德錯過了見見林保筠水平的機會……剩下的僅是第一次來南城的各種好奇。

　　當他還是太子的時候，誰也沒規定他不能出皇宮，他自然可以滿地溜達，可這輩子就沒來過南城。東萊他去了，榮城他也去了，大大小小的城他都去了，不過都是從北城門直接出的永澤。他去到的地方又都是準備好的景象，能看到的都是地方官想讓他看到的。

　　這次不一樣。

　　靖德看著面前的一屜包子十分不解， 抬頭看著身邊微笑的劉夕陽。在妙禪用銀子挨個試毒安全之後，靖德緩緩吃了一個。

　　掌櫃的拘謹地站在一旁。這小王爺口中的貴客不得是通天的貴人麽，林大人馬上就要高升了，以後不得指望新的財主麽?

　　“不錯，朕……真好吃。”

　　劉夕陽見妙禪和關南就和兩尊門神一樣的站在那裡一陣苦笑。既然是讓天子來看看平常生活的，都快成精的永澤百姓見到這個陣仗猜不到什麽?就算不敢猜測天子的身份，這一甘大人物圍繞的能是平頭百姓?

　　眼看著自己讓天子“長見識”的盤算就要落空了，劉夕陽也顧不得任何禮數，扔下一兩銀子，拽起嘴裡還在嚼包子的靖德衝進了城牆之中。在關南和妙禪不善的表情下，拿起鐵子一套從東萊城跟過來的門卒服遞給了靖德。

　　“陛下，我真想讓你看看百姓的生活，但是這兩尊大神總是覺得我有歹念，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就能嚇跑大多數人，周邊哪還能有平常人做平常事了?這地方只有城門卒子做出警備的臉色才不會讓人生疑，那麽大家就一塊守一次城門如何?”

　　妙禪低聲威脅道:“小王八蛋別太過分了。陛下什麽身份！你敢……”

　　“就按夕陽說的去做吧。高僧和關公公你們也稍微偽裝一下，穿上兵服，一起看看你們不想讓朕看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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