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空下著小雨,隻穿一件短上衣的宋繼柳,在隊部夥房門前正汗流浹背地劈著木柴。只見他開始先用大斧子劈,劈著劈著竟把斧子扔在了一邊,乾脆直接用手掌劈。
這些在國民黨區中隊當兵的兵蛋子,哪見這個場面?個個嚇得直往一邊躲閃,再也不敢近距離監視宋繼柳了。
中口看自己的老隊長也在受窩囊氣,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痛苦,猛地趴到宋繼柳的背上,流出了萬分委屈的淚水。這對共患難的異國戰友,剛直不阿,在惡勢力面前是決不會服軟的。
自從小野被蘇丹私放之後,失去軍權和自由的宋繼柳十分擔心部隊的情緒。
此時,來看他的皮永新心急如火地說:“隊長,我們帶來的人聽說你被‘看’了起來,大家情緒特別激動,都要來打‘抱不平’!另外,此事要是被祁三妹知道了,還不知會出什麽岔子呢!可話又說回頭了,要是大夥兒真的來了呀,也可以給張新駿看看咱們不是好惹的!”
“是呀!我們是祁隊長叫祁三妹請來的,真怕她看事不服,把那麽個壞家夥給宰了。”中口也不安地說道。
“不好!”宋繼柳聽後,這才感到事情發展得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得多,焦急地一把抓住皮永新說,“別,別,千萬別亂來!我們帶來的人大部分是原鋤奸隊的人,他們一來鬧,那咱更是有嘴說不清了,這正好讓董毓珮、張新駿等人,一及對咱們有成見的人抓住了小辮子了,張新駿的親信萬小平就會叫直屬隊采取行動。”
“是這麽回事。”皮永新道。
“另外,一定設法別讓祁三妹知道我們的委屈,她聽到這件事後會激動的!現只要我們雙方一乾起來,就會引起全區隊大亂和分裂,這正好幫了小鬼子的大忙,敵人就會趁機把我們全部吃掉。為此,你必須騎馬親自去說服一下,一定要穩定局勢。”繼柳憂心忡忡地道。
“是!”也有所悟的皮永新乾脆地答應之後,急忙走出門去。緊接著傳來了遠去的馬蹄聲,皮永新走遠了。
沉沉的夜色籠罩著贛榆二區隊的駐地,宋繼柳正坐在床邊捉虱子,小野忽然竄進屋,用槍逼住說:“宋隊長,我是特來接你走的,你給他們出了那麽大的力,可是董毓珮等人還是要殺你,你是一個令大日本軍人敬佩的好漢,所以特來請你。芳子、松田兩大佐和藤本少佐、佐藤少佐都說了,只要你能跟我們合作,贛榆或海州府的軍、政、警高官任你挑。”
“這是……”宋繼柳見到小野先是大吃一驚,但很快就平靜下來,故意大聲問道,“是那個將佐叫你來當說客的?”
“是芳子大佐和松田大佐叫我來的!這裡還有她的親筆信,只要你能聽他們的話,協助大佐搞好情報工作,立馬就先給弄個中佐支隊長兼州官或當當。另外,她還說,只要你能幫助日本人,就是自己給你當個助手也心甘情願!”說罷,他便湊過身來遞信。
宋繼柳趁小野送信之機,猛地奪過手槍,大聲說道:“舉起手來。”
不料,門外又有一人把手槍正指著宋繼柳,對準他就是一槍。與此同時,宋繼柳的槍聲幾乎同時響了兩聲。
萬小平等人聽到槍聲,立即衝進屋子裡,只見小野和另外一個人的死屍倒在地上,鮮血正從他們的腦門和胸口向外流著。宋繼柳用右手捂著左肩說道:“日本特務叫小野來收買我,那是他們送來的信……快轉移!”
區隊轉移到青口南的三溝村後,萬小平拿出川島芳子的信,略帶疑惑地問張新駿:“老張,
宋繼柳為什麽不把信藏起來。”張新駿故作驚訝地說:“我也感到奇怪,也許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收藏就被我們進來的人看見了,他是給我們布上一個‘迷魂陣’吧!”
萬小平覺得張新駿的分析有點道理,忙問:“現在我們怎麽辦?”
“一步到位!”張新駿立刻乾脆地說,“現在是非常時期,在這人證、物證俱全的情況下,為了有力地打擊敵人,挽救區隊和全縣抗日大局,我現江蘇站除掉宋繼柳這個大漢奸!”
就在這時,一直暗地裡愛著宋繼柳的祁三妹正巧來到屋外。他聽到張新駿的話,不禁大吃一驚,悄悄地躲藏在門外。隻聽萬小平說:“槍斃一個區隊副隊長,這事也太大了吧,必須由祁隊長上報縣裡和海州府呀!”
“不用告訴有事外出的祁隊長了,我說了就行了,你準備執行吧!”張新駿把臉一沉。
“這……不好吧!”萬小平大驚失色地說著。
“這什麽這的?也沒有什麽不好的!祁隊長的老大大祁老漢,不是早就同你‘合計’好了,要你自己看著辦嗎?這個你還不明白嗎,就是讓你把宋繼柳給‘辦’了,以此來解除宋繼柳給祁家可能帶來的威脅。”
“那麽……”萬小平仍然大驚失色地說著。
“別這那的。萬一祁隊長回來後追究責任的話,就把這個責任推到祁老漢身上是了。對了,你現在要從中口那裡打開一個‘突破口’,這樣也好向上邊交代。”張新駿說完走出房屋。
祁三妹等張新駿走遠,一個箭步衝進來,氣憤地質問萬小平道:“姓萬的,你按的是什麽心?他張新駿有什麽權利不讓你向我大哥報告?這個大壞種憑什麽要對宋大哥下毒手?”
“三妹!你不了解情況,你可不要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呀!他姓宋不管有多麽好,可必定也是一個已經結婚的人了……”萬小平道。
“放屁,你才被一方情願的愛情衝昏了頭腦呐!你真不要臉,竟為了達到把我弄到手的目的,而不擇手段地陷害好人,是不是?你給我聽著,宋繼柳他們是我請來的,這一幫人誰要是有了一點差錯,我就要了你的狗頭,三姑奶不是好惹的!”祁三妹被激怒了,她大聲地罵完,怒氣衝天地跑了出去。
此時此刻,張新駿為了早日除掉宋繼柳這個心腹大患,就加快了對中口的審問。小人得志的蘇丹扯著大嗓子叫道:“你這個小日本,同直接侵略的小鬼子一樣,都不是好人。你同小野、宋繼柳合謀,想把我們區中隊送給鬼子,讓我們大家都當令全世界人民都鄙視的漢奸,是不是?你必須給老子老老實實地交待!”
中口卻蔑視著昂首不語。蘇丹惱怒地湊到中口面前,信口雌黃地說:“老子問你,你他媽的和宋繼柳同川島芳子是什麽關系?你們和她上過床沒有?”
“滾雪球去!”正人君子中口怒發衝冠,順手給了蘇丹一個大耳光。
聽到聲音的萬小平和張新駿衝到屋裡,不分青紅皂白地斥責:“怎麽回事?中口不該動手打人。不行的話,給我先把他捆起來!”
“怎麽了!”中口理直氣壯地說,“你們有句老話:士可殺,不可辱!我同宋隊長都是正人君子,決不會乾出有辱人格之事的!”
“你是個什麽東西?日本鬼子同大眾毫無共同之處。你們日本人一出蛋殼就是一個大大的壞蛋,難道說,全日本就能出你一個好人?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萬小平卻無知地說著。
“我是個日本被壓迫的反戰成員,為了報仇雪恨才積極反戰的,又由於我聽了宋隊長等人的好言相勸,參加了抗戰。因為你和個別人的幼稚、狹隘和愚蠢,才把我這個反戰的日本人當成了敵人!如果你還有一個正直的人性,總會有一天要為你的言行感到痛心疾首的!”中口痛不欲生地說道。
一邊的張新駿深怕萬小平被中口真摯的話語所喚醒,而從中打破自己精心策劃的陰謀。
於是,快速走近中口面前,把眼瞪的比牛蛋還要大,惡狠狠地說:“你不要再講故事了,還要胡編亂造的話,既害了自己,也幫不了宋繼柳。你要明白,老宋是因為同你這個日本人勾搭在一塊,這才走上自我毀滅道路的。如果你不把通敵內情寫出來,還癡迷不悟的話,明天就是你回日本‘老家’的大日子!”
“你們為什麽會在短短的幾個月之內,失去了大半了?就是因為出現了你們這些無恥之徒!”中口痛心疾首,最後,他一跺腳咬牙切齒地說,“你們這幾個壞種,不會有好結果的!好!我寫……”
在這個小雨紛飛的深夜,中口坐在小床邊,萬箭穿心般地握著筆,十分痛苦地寫道:“尊敬的宋隊長,我現在才真正弄明白了,他們逼我說假供,其目的就是要陷害你,這是癡心妄想,是絕對辦不成的。他們還說是我把你引上敵方的,不管怎麽說,起因還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我這個日本人籍的鋤奸隊員,你就不可能到了這一步呀……”
天上打了一個響雷,小雨還在下著。
中口寫到這裡,怎麽也控制不了傷心的淚水,它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他擦了一把,又繼續寫著:“他們天亮後就要對我下毒手了,對於死我是不怕的,因為我已經死過幾回了!可怕的是我沒有戰死在反戰的戰場上,如果我要是真正地死在打擊軍國主義的戰場上的話,那是多麽有意義呀!”
“狗狗嘍……”不遠處傳來雞叫聲。
“……天就要大亮了,可我們為什麽還在黑暗中?隊長,我要先行一步了,就讓我的‘無奈’來換取人對你我的信任吧!宋隊長!我的異國好兄弟,再見了!”
日中人民的好兒子、贛榆徐福後人中口先生,為了證明自己的無辜。在這風雨交加黎明,拿起雪亮的尖刀就要向自己的腹部。就在這千鈞一發時,被徐大個衝進來,阻止了中口的自殺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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