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時,濟安醫院。
作為市立醫院,這裡擁有全南京最好的近現代化醫護和設施,此刻大廳內人頭攢動,各科室都忙得不可開交。
看了
“您好,我找一下盛醫生,能幫忙……”
“沒空!讓開點!”
女醫生推開董亮,風風火火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剛來就碰了一鼻子灰,看來只能自己找了。
這個時候的民國醫院還不像後世界,什麽科什麽室給你標記的很清楚,除了大科室以外其它都不掛房立牌的。董亮只能先找到外科,然後憑感覺一層一層的找尋。
“咚咚”
“請進!小楊是吧,手術記錄放我桌上行了,待會我空了看……”
盛華生剛做完一台外科手術回到辦公室,正低著頭趴盆裡洗臉,聽到有人進來就隨口說了句。然而並沒有人回答他,門被關上了,房間內一片寂靜。
盛華生擦幹了臉,回過頭後著實嚇了一大跳!
“怎麽是你?!”
“怎麽就不能是我?”
董亮把小箱子放在辦公桌上,大馬金刀的在他面前坐了下來。十指交叉擱於胸前,擺出一副很輕松的模樣。
“你!”
盛華生看了看門口,苦著臉壓低聲音說道:“你怎麽可以找到醫院來?這樣很危險知道嗎……”
“我有正事找你,先幫我換下藥吧。”
董亮一邊說一邊將馬甲的扣子解開,盛華生本來還想埋怨幾句,但看見他腹部一片血紅時,無奈的走過去幫忙拆起了紗布。
“你是不是又去抓日本人了?這傷口又嚴重了!”
“你怎麽知道我抓的是日本人。”
“他前幾天就送到我們科來了能不知道麽,你到底是誰?”
“嘶……唔。”
董亮用牙咬著衣領,強烈的疼痛感刺出了他的冷汗。
“能抓日本人的當然是好人了……哎喲,你他媽輕點兒……”
“在罵誰?你就是不敬賢也得敬個老吧,忍著!”
“嘶……”
他倆認識的時間雖不長,卻像一對多年的老朋友那樣交流著。
辦公室裡沒有太多的醫療藥物和工具,只有一小瓶雙氧水和碘伏。用鑷子和棉球簡單為董亮清理完傷口後,他走到門口悄悄打開,腦袋伸出去探了探,然後縮了回來。
“你待在這別亂跑,我出去一趟……”
沒有聽到董亮的回復,盛華生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就不怕我出去找人來抓你?”
“那前天你就不該救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懂麽?”
盛華生最討厭董亮的就是這一點,像個白眼狼。可自己也說不清為啥,並沒有後悔救過他。
出去沒多久他就回來了,白大褂裡掖著一大卷紗布還有幾種止血消炎的藥品,足足忙活了十來分鍾才包扎完畢。
董亮一邊系著扣子,一邊和他對視著,那種眼神壞壞的。盛華生吞了吞口水,不知道他又想幹啥。
“幫我一個忙。”
“不可能。”
“一個小忙。”
“我隻幫你處理傷勢,你走吧!”
董亮摟了摟頭髮,一種古怪的語氣:“你女兒應該就在南京某個學校吧?寫了那麽多信放櫃子裡不寄出去,要不我幫你送過去?”
“我!你……唉!”
盛華生懊惱的坐到凳子上,雙手捂住了臉。
其實董亮不是一個恩將仇報的人,但自從來到民國後他連個能說真話的朋友都沒一個,周圍每天可以擁抱、微笑、面對的,將來都會成為他的敵人。但盛華生不一樣,直覺告訴自己這個人可以信任。
董亮很清楚人性這種東西,像盛華生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不能單單靠金錢和名利來籠絡,他的七寸應該是情感和親情。凡事也不能求著他,要把他和自己栓在一起,慢慢威脅、同化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女兒和你決裂了對麽?”“還是你離婚了?”“第三者插足?”“或者……你不說我也能查清楚啊!”
“別打聽我的事!到底讓我幫什麽忙,說吧說吧說吧!”
盛華生挪開了手,對眼前這個瘟神他真的毫無辦法。董亮眉毛一挑,不曾想這麽快就把他拿下了,看來女兒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也不在繞彎子了,董亮將小箱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正經地說道:“待會你去一趟國泰路43號門口,找到一輛編號為‘62’的黃包車坐上去,我會在遠處給你打手勢。最終目的地是北城教堂門口,到達時要提前觀察一下,找個人較少的地方再下車。”
說到此處,董亮把手放到了箱子上:“切記,你下車後不要把它帶走,什麽都不要管直接進入教堂,我會在後門等你。”
董亮可能覺得自己語速有些快,又準備重複一遍時盛華生打斷了他:“我都記住了,但如果他追過來怎麽辦?”
董亮慎重地搖搖頭:“他不會追過來的,快下車時你把扣箱子的鎖袢打開就行。”
盛華生有些好奇地走到桌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小箱子。他用手撥了撥鎖袢問道:“這裡面裝得是啥?不會……是炸彈吧?”
董亮聽後嘿嘿一笑:“不會!怎麽,你想看?”
盛華生立刻直起了身子:“不想。”
“來來來!看嘛!看看看!”
“我不看!!”
“看一眼唄!”
“不!!”
見他真的打開了箱子,盛華生趕緊背過身去。
董亮將綠皮密碼本抽了出來。打開後攤平,又用手在中縫處來回壓了壓,將密碼本放在了箱子的最上面,然後蓋上鎖好。他之所以這樣做,是要確保鄒壯第一時間就能發現箱子裡的秘密。
“那走吧,你這個職位應該可以隨時出去辦事吧?”
“嗯,我去交待一聲,你在樓下等我。”
“可以。”
兩人商量完畢後,盛華生先打開了門,依然是謹慎地往外探了探,發現沒問題後朝董亮招招手,董亮趁機鑽了出去。
走出醫院大門,盛華生提著箱子左右張望了一眼。院門斜對面拐角處停著一輛克萊普利茅斯轎車,此時“滴滴”響了兩聲,他便朝轎車徑直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