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木屋後，沈歆和胡繡依相鄰坐下。少女臉色微紅，低頭默默地吃菜。

　　晚餐是由周峰和多羽精心準備的，涼菜、素菜、葷菜一桌都堆滿了。

　　十余個孩子坐在長桌邊，手裡有拿筷子的，有拿刀叉的……邊打鬧，邊把好吃的菜往碗裡夾。

　　場面熱鬧過了頭，顯得有點吵鬧。

　　閔婼應接不暇，“吳佳陽，你老實點！”

　　“你們幾個不準欺負米舟！”

　　米舟是最小的一個男孩。身邊兩個男孩和他搶菜，捉弄他。

　　等孩子們吃完飯，閔婼讓吳佳陽帶著他們出去玩會兒，總算安靜下來了。

　　“繡依，這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鍾莉說，“魔化後已經長出角，就算大魔法精靈過去，也很難救回來了。”

　　許貝瑩勸慰道:“而且沒有你們去阻止，會有更多的人受傷。”

　　“我明白的。”

　　“你的失落全都寫在臉上了。”閔諾說。

　　胡繡依將筷子搭在碗邊，“我奪走了她的生命。”

　　“不然等她吸乾沈歆的血嗎?”閔婼看向沈歆。

　　後者經過治療，脖頸還有兩點淺淺的咬痕。

　　周峰接過話，“你保護了沈歆，也保護了湖水下居住的人。”

　　“自衛反擊有錯嗎?他們的人就是命，合著我們的人就不是命嗎?哪有這種道理！”多羽不滿地說。

　　周峰說，“估計調查後，陪著那個李瀟一起出任務的幾個人，會受到處罰。”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沈歆和胡繡依插不上話。

　　新月森林極少有夜魔能跑進來，遇上魔化後人的概率就更低了，可以說百年難遇。誰也沒料到兩人去練習魔法，會遇上那樣的事，就像捅了馬蜂窩。

　　“如何去處理魔化後的人，是大家最不想去面對的。”鍾莉說，“畢竟他曾經是我們之間的一員。”

　　沈歆不由地摸摸脖頸，自己該不會被感染了吧?

　　“你別擔心，感染不是通過身體接觸，我也檢查過你的身體。”

　　鍾莉解釋道:“魔化是一種高級魔咒精神攻擊。種了魔咒之後，一般會噩夢頻發，魔力被濁氣汙染，意志力薄弱的人很快就會迷失自己。”

　　“也許，今天在這兒的其中一員，以後也會被魔化。”鍾莉看著大家，“大家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場面陷入短暫的沉寂，孩子們的嬉笑聲從門外傳來。

　　“事情發生了，就得去面對。”鍾莉雙肘搭在桌上，雙手手指交叉，“明天她的家人、朋友，可能會過來找你們。”

　　“還怕了他們不成?”多羽說，“你看，沈歆被咬傷，胡繡依也受了傷……我們才是受害者啊！”

　　多羽擺明了態度，就是站在沈歆和胡繡依這邊。

　　“你們不會孤立無援。”閔婼拍拍胸脯，“有我在，請放心！”

　　周峰理所當然地說，“隊友碰到這種事情，我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鍾莉感歎地說道:“真羨慕你們這個溫暖的團隊。”

　　“歡迎莉姐加入啊！”多羽笑著說。

　　鍾莉擺擺手，“我可沒衝勁了。”她頓了頓接著說，“你們能站在他兩的身後是好，但也一定要記住——”

　　“這件事雙方都是受害者。”鍾莉站起身來，“無論過程如何從結果來說，那個女孩失去了生命，希望能有更多的換位感受……我們回頭再見！小閔，如果發生了什麽及時聯系。”

　　送走了鍾莉和許貝瑩。

幾個人就此事繼續討論著。　　沈歆見胡繡依臉色漸漸恢復常態，也松了一口氣。

　　想到明天有可能要面對人事，腦袋有點隱隱作痛。要是能把明天直接跳過去該多好！

　　“姐姐！”一個小女孩跑進屋裡，“外面起風啦！”

　　幾個人停下談話，才發覺屋外樹葉被風吹得嘩啦啦作響。閔婼立即走出屋外，把一群孩子叫回屋內。

　　要變天了。

　　等孩子回到屋內，再次變得鬧哄哄地。

　　胡繡依湊在沈歆耳邊，低聲說，“我想出去走走。”

　　沈歆和幾人打了聲招呼。

　　“不過最好別走遠。”閔婼建議道。

　　“好的。”

　　……

　　天上沒有星星，森林裡處處是燈火。風兒吹得樹枝搖來晃去，路燈也在輕輕晃動著。

　　沈歆牽住胡繡依的手，一邊慢走一邊說，“幸好有你在啊！”

　　“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說。”胡繡依語氣有些猶豫，“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

　　“什麽?”沈歆好奇地看著對方的側臉。

　　“在冰劍刺穿她心臟的時候，我知道那個女孩是被魔化的。”胡繡依語氣有點悶。

　　“嗯?”

　　“我並沒有完全刺中她心臟的位置，稍稍偏了一點。”胡繡依說，“也就是說並不致命。”

　　“就算是偏了一點。”沈歆不明白胡繡依的意思，“刺中心臟還不致命，那她是怎麽死的?”

　　“寒冰加劇毒。”胡繡依說，“如果我停手，兩三秒的時間，也許她就能活下來。”

　　“劇毒?”

　　“水系、木系、土系、幻系等等都有少數魔法含有劇毒。”胡繡依解釋道。

　　“我在冰劍上施加的魔法，溫度越低毒素越具有活性。心臟被冰凍住後，直接被活躍的毒素破壞了。”

　　刻板的印象中，只有那些邪惡的人才會使用毒術。沈歆沒想到精靈的魔法竟然含有劇毒。

　　“看到她銳齒咬到你脖頸上的時候，我有些失控了。”胡繡依輕聲說，“甚至在知道她是精靈後的一兩秒內，也沒收手……”

　　“我沒想到，自己在那一刻是那麽的殘忍無情！”

　　胡繡依望著搖擺的樹枝。沈歆停住步子，下意識想抱抱她。

　　胡繡依松開手，擋住了他的動作。沈歆神色變得異常尷尬，感覺自己像是乘機佔便宜似的。

　　“抱歉……”沈歆說。

　　胡繡依搖搖頭，“你有什麽想要和我說的嗎?”

　　少女覺得自己變了，變得非常在乎一個人。她很想知道，此刻對方的感受是否和自己一樣。

　　“你剛才說的那些是假設，並不成立。我們本來就是反擊，沒有錯……況且再善良的人，我相信內心都有一隻小魔鬼。”

　　沈歆見胡繡依表情變得微妙， 看來是自己的話說到她心坎上了。

　　“在那種情況下，我被魔化的人劫走。”沈歆說，“我們兩是契約關系，我死翹翹，你也完蛋了！肯定要拚命啊！”

　　“契約關系嗎?”胡繡依思索著。

　　“對啊！換做是我，我也會拚命去救你。”沈歆說，“只是我現在才開始學……不過你也看到，我今天下午的表現了！遲早有一天，我會熟練釋放很厲害的魔法，不用你來保護我，那時候——”

　　“沈歆。”胡繡依打斷了他的話，“我想一個人靜靜。”

　　沈歆懵懵地看著少女，這聊得好好的，怎麽忽然趕人走?

　　胡繡依放緩語氣，“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我需要點時間來理理。”

　　沈歆輕聲說，“快下雨了，你一個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你也保護不了我。”胡繡依有點小脾氣地說。

　　這話就有點扎心了，威力也很大。沈歆停住腳步，“那好，我先回去了。”

　　胡繡依，你小看人，就算不睡覺熬通宵，我也要學會超級厲害的魔法！

　　沈歆轉過身就走，背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他的衣服被一隻手從身後拉住了。

　　“笨蛋！”胡繡依輕聲說。

　　就在這時，雨水‘滴滴噠噠’翻滾落在葉子上。林裡的鳥兒配合著雨聲，‘啾嘰嘰’低低地鳴叫著。

　　路燈的光芒變得霧蒙蒙的，零星雨粒淘氣地跑到沈歆臉上，涼絲絲的。

　　他嘴角揚起一絲溫柔的弧度。

　　“下雨了，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