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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
車子後排,兩個男人在彼此靠近對方的一隻手中,緩緩的張開,露出掌心那枚代表身份的袖珍,扣子大小的徽章。
劉基地手中的更顯舊一些,鐮刀與錘子的紅色標識都已經褪色。
“行動局暴露了。”
王良生坐在車子的左邊,連頭都沒有轉,對於這個潛伏在汪偽特工總部的共黨同志,越是知道的多,就越會加深對他的危險。
徽章就已證明他可以坦誠相待,真面目看起來,並不是那麽重要。
“放心,消息暫時不會傳到汪延憲的耳朵裡,你們還有時間。”
紀雯菁坐在汽車駕駛位上,詫異的看著後視鏡中,劉基地的真面目。聽到行動局被暴露的消息,劉基地並不像他們得到消息後的第一反應那麽震撼,而且聽他這麽說,那暗中幫助他們斬斷汪延憲與潛藏在行動局聯絡的人,定是他了。
況且他潛伏在汪偽特工總部,出賣他們的漢奸是誰,對於劉基地來說也不是什麽稀奇。
“不能大意,我們的同志,還有上百名學員還在他們的手裡,上山的路已經被他們控制,老張之前傳來消息,陳佛海現在已經徹底控制行動局,他現在就等汪延憲一聲令下,短時間內得不到回應,免不了他會加快傳信的頻率和速度,到時但凡只要有一隻漏網之魚,就足以讓我們所有的努力全部作廢。”
楊震和瓜子兒為領頭的上百名同志的性命,現在就掌握在他們的手裡,汪延憲廢這麽大力氣把眼線插入共黨的秘密單位,就是為了竊取重要情報。反毒華小組成立不久,就被王良生發現端倪,看來陳佛海在行動局的這些日子裡過於敏感,不僅如此,想必自從他成功攻入後,並沒有得到汪延憲所預料的作用,所以當王良生變相的讓陳佛海感到疑慮後,他就再也無法淡定,渴望做出些功績在汪延憲面前表現。行動局被他掌控後,第一情報當然會在盡快傳到汪延憲手裡,等時間一過,陳佛海沒有得到來自汪偽特工總部的任何指示後,一定會有所懷疑,到時就怕他以小人手段對他們有所不利,僅憑攔下目前的信息,是完全不足以放松警惕的。
劉基地清楚王良生在擔心什麽,於是,他隻擁了一句話,便打消了王良生之前所有的顧慮。
“汪偽特工總部督察隊的權力在我的手上,想把陳佛海踢出這場遊戲,對我來說易如反掌。現在你在暗,我在明,我的作用,就是盡自己的所能至最大程度的輔助你們,還有在汪延憲那裡,要想得到他的信任不是簡單說幾句話的事,你們還得在他的面前演一出戲,徹底打消他的疑心後,啟動第一研究室後的行動才會更加順利。”
宋函青昨夜和劉基地的談話內容,他特地挑重點在王良生和紀雯菁面前點明。
汪延憲和他夫人的關系撲朔迷離,既是升官發財的踏板,又是妨礙他高升的絆腳石。
“只要把鄒友墨拉到我們的陣營,我們的計劃至少成功一半,在汪延憲第一次和鄒友墨取得聯系,他就明確表示研究室所有人員調動的權力必須交到他的手上,對此,汪延憲很是介意,可又無計可施。”
劉基地拿出方升仕的身份檔案,“這個人,是鄒友墨唯一的徒弟,背景乾淨,但出生於普通家庭,前幾年家破人亡,在中山醫院做護工,機緣巧合之下,成了鄒友墨的徒弟。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不然以鄒友墨身上的那股傲氣,資歷普通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近他的身。”
王良生接過檔案,大致翻看了兩頁,就知道他們想利用方升仕做什麽文章。
“而且這麽方升仕,有很大的野心,上海政商界所有有名望地位的大鱷,他都了如指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練的爐火純青,拍馬屁的本事更是一絕。鄒友墨不是沒有察覺,只是缺一個時機,汪延憲看重鄒友墨,我們可以把方升仕送到汪延憲的身邊,白給他一個晉升的機會,他是不會放棄的。到時發現汪延憲的意向對象開始動搖,又被他撞破後,鄒友墨一定不會再聽從汪延憲的指令,唯一的選擇就只會轉向剛剛空降來,身份僅次於汪延憲的宋函青。我們已經安排好了,今晚他們會在複盛堂見面,現在汪延憲又對你們現在的身份深信不疑,一心隻想著意向書上的三十多家醫院,這個時候動手,趁熱打鐵,攻入內部,打他個措手不及。”
王良生將方升仕的資料收回牛皮紙袋,遞給一旁的人,和劉基地這次的見面,讓王良生的心情放松了不少,至少他不會再擔心陳佛海會翻起什麽驚濤駭浪了。
“現在我們最重要的就是要打配合,‘二星’被喚醒後,會對我們的立場有很大的幫助,有我和‘二星’共同聯手,我們就是汪延憲的財神爺,他自然得好好把我們供著。倒是你們,我之前和老楊就在一起說過,汪延憲並不是那麽容易對付,你雖然在他的身邊潛伏了十年,可也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在第一研究室沒有啟動之前,一定要沉住氣,哪怕再微小的紕漏,都絕對不可以發生。”
王良生之前本相信劉基地的權力給他們延緩和行動局之間的通信,可才過了沒多久,王良生就察覺到並非像他們想象的這麽簡單。
行動局是什麽單位,汪延憲廢這麽大功夫把自己的眼線安插進去,怎麽可能不聞不問?就算陳佛海送出的情報被督察隊攔截,可保不齊裡面就摻了別家的老鼠屎,長時間沒有消息,以汪延憲的聰明和謹慎,一定會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久而久之,不僅要注意陳佛海方面的動向,還要對汪延憲這邊有所防備,保不齊他們暗中建立聯系後兩面夾擊,戲劇性的發展總會把人殺的措手不及,防不設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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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祠堂
老婆婆帶著小柿子去後山摘了些素菜和果子準備今天的晚飯,熬了一鍋清淡的菜湯,裡面放了幾顆數的清的鹽粒,小柿子光是看著,食欲就拋到了腦後,更別說下嘴填肚子了。
看著老婆婆骨瘦如柴的一雙手,總覺得稍微用點力就會折斷,沒想到老婆婆的力氣比他還大,看著老婆婆獨自一人在院子裡生火搬鍋,而他就只能做一些零碎的洗菜工作,不忍心老婆婆一個人做這些苦活,上前幫忙,還被老婆婆一頓嫌棄的打擊,讓他一瞬間懷疑,自己連一個老人都不如了。
時間越來越近,宋函青也漸漸坐立難安,師敬昆睡得正香,在睡夢中有時還biabia嘴,她有好多次都想使力掙脫,可她只要一動,師敬昆的手勁就多加一分。
就這樣,宋函青愣是在床邊被抓著呆坐了一個下午,除了早晨的那杯咖啡之外,一滴水都沒進,還是老婆婆聽到宋函青肚子抗議的聲音,這才帶著小柿子去準備一頓“豐盛”的素宴。
眼看著腕表上的時針越走越長,茅草屋內哪怕有燭光的照耀下,也感覺夜色漸晚。
小柿子一臉惆悵的進來,把屋裡的一張僅夠四人使用大小的小桌子搬到了院子裡,接連把小凳子摞在一起搬了出去,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敢朝裡屋看去。
聽到外面的動靜, 宋函青開始沉不下心來,她本著試試看的心態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沒想到一次成功了。
輕手輕腳的從床上站起來,一步三回頭的無聲走出茅草屋。
在院子裡的小木桌上,四個人的碗筷被小柿子整整齊齊的認真擺好,老婆婆炒完了最後一個菜,放在碗裡正步履蹣跚的朝院子當中走來。
“菁菁啊,餓了吧?剛才上山耽誤了點時間,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宋函青愣在茅草屋門口,把散落在臉頰兩邊的碎發整理到耳後,僵硬的走到小木桌旁邊,心裡糾結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老師,一會兒我還有工作,現在得馬上走了。這頓飯……恐怕不能和你們一起吃了。”
小柿子從老婆婆手裡接過乘菜的碗,老婆婆直起身看著宋函青,“都這麽晚了還不能休息呐?不是,連個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嗎?”
小柿子擺好三個菜一個湯,站起來也忍不住說道,“是啊漂亮姐姐,你都一天都沒吃飯了,就算再忙,好歹也吃個飯再走吧?”
宋函青正要婉言拒絕,剛剛開口,三個人同站的院子裡就感覺到地面在微微顫動,從腳底傳來的震動感知如此清晰,這不是地震,宋函青立馬感覺到事件的異常,她獨自離開前去查看,臨走前不忘叮囑。
“我去看看,你們就待在這裡,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出來。”
小柿子和老婆婆傻站在原地,看著宋函青小跑離去,通往祠堂前院的身影,還有,地面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顫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