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和鬱遠都低著頭不說話。
他們怎麽知道有人會把這件事捅到裴宴這裡來啊!
鬱文氣得不行,可他們此時正站在裴家大門前,裴家守門的和路過的人都朝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他們也不好一直站在這裡,鬱文隻好搖了搖頭,哭笑不得地道“還站在這裡做什麽,隨我回去了!”
兩人如蒙大赦,鬱棠立刻挽了父親的胳膊,撒嬌搬地搖了搖,鬱遠則殷勤地吩咐停在裴府大門一射之地的轎夫“快過來,我們要回去了!”
轎夫忙把轎子抬了過來。
鬱文看著無奈地笑了笑,和鬱棠、鬱遠一前一後上了轎。
鬱遠新婚,和相氏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以前這個時候他都會在叔父家坐一會,甚至是用了飯再回去,可這一次,他把鬱文和鬱棠一送到家就急不可待地向鬱文告辭“那我就回去了。叔父有什麽事再叫我。”
鬱文看著直笑,但小輩們能過得好,他這個做長輩的看著心裡也高興“快點回去吧!免得侄媳婦等。”
他到底沒忍住,和侄兒開了個小玩笑。
鬱遠臉色通紅,給鬱文行了個禮就匆匆跑了。結果聽說他們回來的陳氏出來連鬱遠的影子也沒有看見,她忍不住笑道“這孩子,也不知道收斂一點。”
很多婆媳矛盾就是因為兒子對媳婦太過喜歡引起來的。
鬱文笑著勸道“大嫂不是這樣的人。不過,你提點提點阿遠也行,防微杜漸嘛!”
夫妻倆剛說了幾句話,陳氏還沒有來得及問他們去裴家的情形,卻見鬱遠重又跑了回來。
他喘著氣紅著臉道“叔父、嬸嬸、阿妹,姑太太帶著小表弟過來了,姆媽讓我請嬸嬸和阿妹過去陪客。還說,等晚上我爹回來,讓叔父也過去一起吃飯。”
姑太太?!
鬱文這一輩沒有姐妹。
鬱棠一家三口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鬱遠嘴裡的姑太太是相氏的姑媽衛太太。
也就是說,衛太太帶著衛小川來家裡做客了。
鬱棠還是過年去給衛家拜年的時候見過衛小川,後來縣學開學,陳氏讓陳婆子帶了自家做的糕點去看過衛小川,還讓他有空的時候過來吃頓飯,衛小川說縣學的功課太忙,沒有空,陳氏這才作罷。
這不年不節的,衛太太怎麽會帶了衛小川到他大堂伯家做客?
鬱棠和陳氏匆匆換了件衣服,去了鬱博家。
衛太太正和王氏坐在廳堂裡興高采烈地說著話,衛小川一個人耷拉著個腦袋坐在衛太太下首,好像很不耐煩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鬱棠看著心裡就覺得親切,笑著輕聲喊了聲“小川”。
廳堂裡說話的人聽到聲音都望了過來。
衛太太率先站了起來,笑道“哎呀,我怎麽覺得這也就月余沒有看見阿棠,阿棠又長高了似的,人也更漂亮了。”說完,過來拉了鬱棠的手,笑著和陳氏打招呼。
陳氏忙和衛太太行了禮,大家重新坐下,相氏此時帶著丫鬟端了茶點上來,衛小川卻磨磨蹭蹭地坐在了鬱棠的下首,還頗有些心虛地看了屋裡的女眷一眼,見陳氏正和相氏說話,王太太和他姆媽則笑盈盈地在旁邊聽著,沒有誰注意到他,這才松了一口氣,悄悄地拉了拉鬱棠的衣袖,低聲道“阿姐,我三哥要成親了,來請你們過去喝喜酒。”
衛家原本準備讓老三也去做上門女婿的,結果衛小山的突然去世,讓衛家二老突然間倍覺世事無常,一家人還是守在一塊的好,就決定讓衛老三也娶媳。
這件事過年的時候鬱棠就聽說了,沒想到衛家老三的婚事這麽快就定了下來。
此時見衛小川嘟著個嘴,她就把茶幾上的糕點朝著衛小川那邊推了推,輕聲笑道“你馬上就要有新嫂嫂了,高興點!”
衛小川拿了塊點心咬了一口,嘟嘟囔囔地道“我縣學裡的功課緊著呢,我姆媽非要我跟著一塊來串門。”
言下之意,他不想走親戚。
鬱棠抿了嘴笑,安慰他道“你高高興興地,等會兒用了飯,我想辦法送你回縣學。”
衛小川眼睛一亮。
此時還沒過午,以他們家和鬱家的關系,鬱大太太肯定是要留了他們用過晚膳才會放他們走的,那他這一天就算是全泡湯了。如果能用了午飯就回去,他下午還可以跟著先生學半天。
“阿姐你一定要說話算話。”他反覆地叮囑鬱棠。
鬱棠點頭,笑道“你放心,我肯定說話算話。”
衛小川放心了,這才有心情喝茶吃點心。
鬱棠的注意力也轉移到了衛太太那邊。
這時她才知道,原來和衛家老三訂親的是板橋鎮高家的姑娘!
不會是她知道的那個板橋鎮高家吧?
鬱棠睜大了眼睛。
就聽見衛太太道“原本我是不怎麽滿意的。他們家有個叔父,在鎮上做生意,做起生意來倒是誠信守諾,可對家裡的人就很是斤斤計較。我就讓人仔細去打聽了一下,知道他們家不怎麽和那個叔父來往,加上老三自己又相中了,又不是長子,我們幫襯個三、五年就會分開單過了,我和他爹商量過後,就答應了。”
也就是說,衛家老三娶的是她前世嫂嫂高氏的堂姐妹。
鬱棠松了一口氣。
可惜前世她不認識衛家,對高氏娘家親戚知道的也不多,不知道前世高家是否和衛家結了親。
這樣想想,臨安城還真小,山不轉水轉,總能碰到。
用了午膳,鬱棠就提出來送衛小川去縣學“他能這樣上進是好事,衛姨母真不應該耽擱了小川讀書!”
衛太太當然盼著兒子上進。可上次鬱遠成親的時候衛小川就沒來,這次來給鬱家報喜,衛小川就在城裡若是還不來,她這不是擔心鬱家覺得他們家失禮嗎?
如今這話由鬱棠提出來,她也樂意順勢而為。
“怎麽能讓你去送他!”衛太太客氣道,“他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娃娃,讓他自己回去就行了。”
可在鬱棠的心裡,兩、三歲的小娃娃都不如衛小川可愛,她怎麽能讓衛小川一個人去縣學呢?
她執意要送衛小川,衛小川想單獨和鬱棠說說話,也想讓她送。
衛太太沒辦法,只是叮囑了衛小川幾句“聽話”之類的話,由著鬱棠去送衛小川上學。
衛小川卻像是放出籠的小鳥,嘰嘰喳喳地和鬱棠說著學堂裡發生的事。
鬱棠一面聽著,一面和衛小川往縣學去。
雙桃提著送給衛小川的點心跟在他們身後。
走到縣學門口,他們見到沈善言正在和幾個學生說話。
鬱棠不好再送,幫衛小川整了整衣襟,讓雙桃把籃子遞給了衛小川,細心地囑咐他“讀書固然要用功,可你年紀還小,離會考還有好些年,力氣得均著點用,不然等到再過幾年,正是要下場的時候沒勁了怎麽辦?還有這籃裡的點心,記得分給同窗,讓別人也嘗嘗。”
衛小川連連點頭。
鬱棠揮著手送衛小川進了縣學的大門,轉身卻看見李竣一個人牽著一匹馬,神色不明地站在對街望著她。
李竣居然回來了?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鬱棠無意多問,朝著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轉身和雙桃離開了縣學。
雙桃也看見了李竣,她緊張地挽著鬱棠,悄聲地道“小姐,我們雇頂轎子吧?”
鬱棠想想覺得也行,遂點了點頭。
雙桃松了口氣,正要去雇轎子的地方,迎面碰到了三木。
三木看見鬱棠和雙桃歡喜得差點跳了起來,他跑過來道“小姐,雙桃姐,二老爺讓你們快回去,說是裴家來人請小姐去裴家問事情。”
應該是顧昶的事。
鬱棠點頭,和雙桃匆匆往青竹巷去。
她們後邊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鬱棠不由回首,卻看見被幾個隨從簇擁著的顧昶,正往縣學去。
好像時光倒留。
前世,顧曦的長子做周歲,她這個孀居的嬸嬸原本應該回避的。可顧昶來了,林氏止不住得意地想要顯擺,讓人叫了她也去迎接顧家的舅老爺。
當然,所謂的迎接,也不過是讓她站在女眷中遠遠地看上一眼。
那時候的場景與此時是何等地相似。
春和日麗,花葉扶疏,顧昶穿著件青色錦衣,由幾個隨從簇擁著從李家的曲欄上走過,她到的時候,只看見他一個冷冷的側影,朝著恭敬迎接他的林氏走去。
只不過,這一次迎接他的是沈善言。
她停下腳步,愣了幾息的功夫。
顧昶已停下腳步和被幾個學生簇擁著的沈善言行禮了。
鬱棠回過頭來, 快步離開了這裡。
這次是鬱文陪著鬱棠來見的裴宴。
他一落坐就迫不及待地問裴宴“顧大少爺說什麽了?不會真的是來打聽李端人品的吧?”
已經訂了親的女婿,重新打聽他的品行,可見對這門親事是如何地不滿了,這門親事又是如何地令人遐想了。
裴宴冷冷地看了鬱棠一眼。
鬱棠正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那裡,不知道有多老實。
裴宴失笑。
可真沉得住氣啊!
不過,不聲不響地,好歹認錯態度還不錯。
他覺得心情瞬間就好了很多,這才望向鬱文,道“你猜得不錯,顧朝陽這次來臨安城,就是專程來打聽李端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