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否認顧曦能力的話,聽得她氣得全身發抖。
楊家老太夫人是什麽?
如果是從前,在她沒有參加江家的喜宴之前,她顧忌著楊家是裴彤的外家,楊老大人又是國子臨的祭酒,為了裴彤的前途,她無論如何也會忍下這口氣的。可現在,她能很明顯的感覺到,楊家雖然父子都仕途很好,但在人張、黎這樣的官宦世家中,也不過是曇花一現的新貴,想要別人高看一眼,至少家裡得出個正二品或是從一品的官員,或者是連著幾代都能出幾個正四品以上的官員。
現在的楊家,還不夠格和張、黎這樣的世家較量,更不要說叫板了。
她有什麽好怕的。
顧曦頓時冷了臉,站起來就要走:“既然如此,那我們告辭了!”
楊家的女眷看著全都愣住了,還是楊大太太反應快,忙拉住了顧曦的胳膊,壓著心底的火氣道:“你這孩子,做長輩的說你幾句怎麽了?不會是覺得楊家不如裴家,所以覺得我們家老夫人說的話太刺耳了吧?可老夫人說的也沒有太大的錯吧?裴家的二位太太不地道,她們怎麽不自己登門拜訪,要讓你來做客?你可知道我們楊家請她們是什麽目的?那些陪客是什麽身份地位?老夫人說的你不懂事,你還不服氣不成?”
顧曦素來傲氣,去過江家喜宴之後,發現江家就算瞧不起裴家,也不敢擺在明面上,張、黎兩家更看在她是裴家大少奶奶的份上很是看重,何況她還有個出身殷家的嫂子,她覺得自己除了輩分,沒有什麽地方不如鬱棠的。
楊大太太的話,正好戳中了她這段時間的不痛快。
她立刻心生警惕,冷笑道:“大舅母此話差矣。二嬸和三嬸已經說了有事不能來,可您非要設宴招待她們,她們沒有辦法,這才差了我過來。我想著,費家雖然勢大,可楊家畢竟是我外家,我怎麽也要站在楊家這邊。不曾想在大舅母眼中,我卻是錯的。我這不是兩邊不是人嗎?既然如此,我還在這裡做什麽啊!家裡一堆事等著我回去呢!”
這麽說來,裴家的兩妯娌真的去了費家!
楊大太太和楊老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楊大太太立刻笑道:“知道你孝順,聽話懂事,你外祖母這不是氣你們兩位太太也太不給面子嗎?”
顧曦在娘家的時候不知道遇到多少這樣的場合,她趁機發難,露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道:“合著你們不說不來的人,逮著我這好意上門的人拿刀子亂扎。我心裡能好受嗎?”
大姑子這媳婦,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楊大太太在心裡嫌棄著,面上卻不顯,道:“你也是楊家的人,如今出了這樣的事,發脾氣有什麽用?還是坐下來商量一下該怎麽辦吧?”
一直沒怎麽吱聲的楊二太太見了,突然插嘴道:“能怎麽辦?趕緊通知那些人不要來了唄!她又不能當家作主,我們就是跟她說也沒有用啊!”
楊大太太像是被噎了一下似的。
顧曦差點跳了起來。
什麽意思?
瞧不起她?
裴家有些事她的確不能當家作主,可也輪不到楊家的人在這裡議論。
顧曦似笑非笑地看了楊二太太一眼,道:“我就說,我在這裡沒有什麽用。大舅母這樣拉著我也沒什麽意思啊!”
楊大太太就瞪了楊二太太一眼,並沒有放開抓著顧曦胳膊的手。
楊二太太別開臉去,一副“我沒有做錯,我不會道歉”的樣子。
楊大太太則露出一副很頭痛的樣子。
顧曦有點拿不準楊家是真遇到了什麽事要求裴家,還是兩人在做戲,就聽見楊老夫人“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高聲喝斥道:“好了!都不要說了。我還沒有死,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們做主!”
楊大太太和楊二太太都低下頭去,楊大太太甚至松開了抓著顧曦的手。
顧曦這才發現楊大太太抓得挺用力的,她的胳膊開始有點疼起來。
她揉了揉被抓的地方。
楊老夫人一臉的疲憊,仿佛剛才的精神奕奕被一下子扒了下來。
“阿彤媳婦,你坐下來說話。”她道,“老大媳婦留下,老二媳婦去外面守著。我有話說。”
顧曦訝然。
楊家的兩位太太齊聲應諾,楊大太太給楊老夫人續茶,楊二太太則帶著屋裡的丫鬟婆子退了下去。
楊老夫人喝了一口茶,見顧曦坐在自己的下首,這才道:“你的話既然都說到這時裡了,我也不瞞你了。我們這麽大費周折的請裴家的兩位太太過來,的確是有求於裴家。不過,說‘有求’,那是給裴家面子,裴家也可以不答應,但不答應是什麽後果,那就要裴家自己掂量掂量了。”
顧曦駭然。
這可不是相求的語氣,有點像是……威脅。
難道楊家抓到了裴家的什麽把柄不成?
顧曦也是個輸人不輸陣的人,聞言面上不顯,耳朵卻早就支了起來。
楊老夫人見她這模樣,就知道這也不是個沒有主意的。
她又和楊大太太交換了一個眼神。
楊大太太朝著婆婆微微頷首。
如果不是厲害,她姑子也不會娶來做長媳婦了。
事已至此,楊老太太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她道:“你回去之後跟你三嬸說說,我們家想和裴家親上加親,再訂一門親事。如果她覺得裴家的老安人不願意,還是推脫了的好,你就讓她去問問你三叔。別人不清楚,我們家可是知道的,當年三皇子在江南搬回來的那二十萬兩銀子是誰給的?”
顧曦不是無知婦孺,何況顧昶因為顧曦沒有年長的女性教導,怕她吃虧,有時候會拿些朝廷上的事給她打比喻。
去年浴佛節的講經會和那二十萬兩銀子,她是知道的。
楊家這話,是暗指三皇子的那二十萬兩銀子是裴家給的嗎?
顧曦頓時有些慌張起來。
二十萬兩銀子是小事,往深裡說了,還可以推說是三皇子勒索的,可問題是,這二十萬兩銀子還涉及到當年二皇子遇刺的事。
皇上一直不立儲,按理說,不是嫡,就是長。應該沒有三皇子什麽事的。可皇上向來喜歡三皇子,因為三皇子的緣故,所以才沒有讓二皇子去就蕃。曾經還有流言說上一任首輔之所以致仕,就與反對皇上廢長立幼有關。
裴家要是卷入這種風波裡,再厲害也沒有用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您這是什麽意思?”顧曦聲音有些尖銳,“有些事可以亂做,有些話卻不能亂說的。楊家和裴家可是姻親啊!”
楊老夫人很滿意顧曦的反應,冷冷地道:“我這麽大年紀了,難道還會哄你一個小孩不成!我們倒是想把裴家當姻親,那也要裴家把我們當姻親才行。否則我們憑什麽和裴家共進退,共甘苦。好了,這些事你也不能拿主意,我這麽讓你帶話,也難為了你。可裴家的兩位太太不把我們楊家放在眼裡,我們就是想好好地和裴家的兩位太太說說話也不行,也就只能委屈你了。”
顧曦搖頭,心底茫茫然地,不知道怎麽回到家的。
可她回到家就發現鬱棠和二太太都不在家。
她氣得大口吸著氣,覺得這事要是真的,她可怎麽辦?也不知道裴宥有沒有涉及?長房這個時候和裴家劃清界線還來不來得及?
顧曦顧不得更衣,就又坐上了轎子,去了顧昶那裡。
顧昶還沒有下衙,她大嫂殷氏居然也不在家。
她不由問顧家的嬤嬤:“我阿嫂去做什麽了”
“說是禮部的秦大人家裡請客。”那嬤嬤笑眯眯地道,“太太和殷太太,還有你們家的兩位太太都過去了。”
不是說費老夫人來了嗎?
顧曦困惑。
那嬤嬤道:“就是因為費老夫人來了啊!秦太太給費老夫人洗塵,秦家請了幾位太太做陪客。”
這就是鬱棠把她打發到楊家的用意嗎?
怕她出風頭,還是怕她會結交更多的外命婦?
顧曦如困獸般等了近一個時辰,終於等到了顧朝陽。
她拉著哥哥去了書房,悄悄把這件事告訴了哥哥。
顧朝陽驚訝的掩飾不住自己的神情,腦子飛快地轉著,嘴裡喃喃自語道:“難怪裴遐光出面收拾這件事呢?我還以為他是想立威,願來是不想讓別人查出這件事與裴家有關?這還真是裴宥乾得出來的事……”
聽哥哥提到自己去世的公公,顧曦汗毛都豎了起來, 忙道:“阿兄,這件事真的與裴家有關?與我公公有關嗎?會不會是楊家在說謊?”
顧朝陽搖頭,沉吟道:“這件事我早有所聞,不過沒有深想,特別是裴宥突然病逝,裴家退居臨安。”
話說到這裡,兄妹兩人不由望向了對方。
裴宴這個人詭計多端,深得張老大人的信任,任何一個正常的父親都不會把這樣一個有可能封相入閣的兒子叫回老家守家業的。
或者,這件事與裴宥無關,與裴宴有關?
兩人都在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複雜的語言沒有辦法描述的神情來。
“這件事,必須得和裴遐光說一聲。”顧昶發現自己突然間好像抓住了裴家的把柄似的,感覺喉嚨有些乾澀,聲音嘶啞地道,“裴家要是倒霉了,我們家也會受牽連的。“
顧昶此時非常後悔把妹妹嫁到了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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