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聽了臉上火辣辣的,心裡卻甜滋滋,聲音像濃得化不開的糖:“誰去你家選院子?我要回家過端午節!”
裴宴看著她雪白皮膚一點點的染上紅暈,如在一張素白的紙上塗上了顏色,而這個塗色的人還是他,刹那間心動,猶如喝了杯高梁酒般醺醺然。
他心中說不出來的高興,忍不住湊在她耳邊道:“就在我們家過端午節!我陪你去看賽龍舟。”
湊這麽近做什麽?
鬱棠又聞到了裴宴身上那股淡淡的仿若檀香般的味道。
她的臉更紅了,磕磕巴巴地道:“那,那得我姆媽同意才行!”
也就是說,鬱棠是同意的。
裴宴心滿意得。
鬱棠肯定也很喜歡他,不然不會這樣回答他了。
“你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他像隻開屏的孔雀,睨視天下般地向她拍胸保證,“你就想著端午節的時候要穿什麽好了。”說到這裡,他想起件事來,道,“我過兩天就讓銀樓的人過來給你打首飾。”
那她成什麽人啦?
“我不要!”鬱棠想也沒有多想地就拒絕了裴宴,“我有新首飾,也做了新衣裳。”
肯定沒有他找來的師傅手藝好呀。
裴宴還想堅持,鬱棠已站了起來,走到了旁邊的大樹下,用手扇著臉,道:“天氣太熱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臉紅還是因為太陽大。
不管是什麽原因,裴宴都有些不高興地看了阿茗一眼,覺得阿茗這孩子還是不夠靈敏,在書房裡服侍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但帶出來就不怎麽方便了。胡興倒是個好的,可當他和鬱棠在一起的時候,又不太喜歡帶著胡興。
是得重新再添個小廝了。
裴宴想著,就看見給鬱棠甩魚竿的那個小廝不知道從哪裡拿出把蒲扇,站在台階上大力地幫他們扇著風。
他讚賞地看了那小廝一眼,記住了他的樣子,接過了那小廝手裡的蒲扇,一面給鬱棠扇著風,一面道:“那你端午節還有沒有什麽其他想去的地方?賽龍舟估計要到申正時分才能賽出勝負,開了賽之後我就可以陪著你出去走走了。那天苕溪堂的人很少,你想不想去歇歇。等到取彩的時候我們再過去看誰會得勝也不遲。”
苕溪堂是由裴家捐贈的一座水榭,就在苕溪河邊,佔地十來畝,仿了杭州的書院而建,是臨安本地學子最喜歡聚集之地。每到初一、十五,很多人在那裡遊玩。
鬱棠小的時候也常隨鬱文過去玩,待過了七歲的生辰,就再也沒去過了。
苕溪堂空曠寬廣的敞廳,高大茂密的樹林,潺潺流淌的小溪,都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鬱裳有些意動。
裴宴就慫恿著她:“大家都喜歡在苕溪堂的敞廳玩,實際上苕溪堂後面還有個別院,裡面花木扶蘇不說,還有個藏書閣,藏書閣旁邊有座涼亭。我沒有出仕之前,偶爾有杭州來的朋友,我都會領了他們去那裡逛逛。還可以在那裡烤肉吃。我們到時候就在那裡用午膳好了。你覺得如何?”
鬱棠很是向往。
裴宴就做了決定:“那就定了。到時候我派了青沅陪著你一起過去。”
還得想辦法清個場,免得有人看見了,於鬱棠的名聲不好。
這件事就交給胡興去辦好了。
可那天端午節,他姆媽身邊肯定也要有人服侍。
那就派個管事去好了。
然後裴宴突然發現,鬱棠身邊沒什麽人可用。
但他母親既然答應幫著鬱棠提前熟悉裴府的事,這種小事肯定不會忽略。
他腦子轉得飛快,無意間開始試探鬱棠都喜歡些什麽。
鬱棠對裴宴沒有什麽戒心,加之她的確很喜歡和裴宴聊天,兩人不知不覺地就說了很多,都忘記了釣魚的事。
苦庵寺裡,準備留在寺裡吃了晚膳再回別院的裴老安人聽說裴宴帶著鬱棠去釣魚了,張大了嘴半天都沒有合上,問陳大娘:“我沒有聽錯吧?他那性子,還知道帶著鬱氏去釣魚?”
“是真的!”陳大娘眉眼間都是喜色,道,“不僅去釣了魚,兩個人還有說不完的話,就站在涼亭邊的台階上,太陽都曬臉上了也沒挪個地方。”
裴老安人哈哈地笑了起來,想起裴宴小的時候,她和裴老太爺帶著這孩子去昭明寺裡吃素,她和老太爺說話說得時間長了一點,他都滿臉的不耐煩,嚷著下回出門別再帶著他了。沒想到這幾天,就輪到他和未來的妻子說話都拉不斷線了。
她家么兒,真的長大了。
裴老安人就問陳大娘:“他們在什麽地方用晚膳呢?”
陳大娘笑道:“可能會在鬱小姐那邊用晚膳,來回話的人說三老爺灶上的婆子都湊在一起打馬吊,鬱小姐那邊灶上的婆子已經開始做點心了。”
裴老安人見么兒的晚膳有了著落也就不愁了,扶著陳大娘的手就站了起來,道:“走,我們去苦庵寺的灶上看看去。他們主持師傅吹牛說她們庵堂的梅乾菜炊餅做得最香,外面賣的都比不上,我們去嘗嘗,到時候也給三老爺他們帶點回去。”
陳大娘笑著應“是”,虛扶著裴老安人去了苦庵寺的廚房。
鬱棠這邊卻在犯愁。
他們……才釣了兩條魚。
一條是剛開始她釣的那條尺長的青魚,還有一條是裴宴“釣”的一條筷子長的鯽魚。
而裴宴還在孝期呢!
鬱棠和他商量:“要不,今天就算了,我們改天再來釣魚——這兩條魚,煎也不好,做湯也不好。”
真要想做菜,什麽樣的魚都行。
裴宴看出了鬱棠的心情,微微地笑,讓小廝們把兩條魚都放了,還道:“就當是放生了!”
鬱棠松了口氣。
裴宴微微地笑。
他原本就沒準備帶回去,所謂的“吃魚”也不過是想讓鬱棠以為他要她抱魚簍子,逗逗她。
但她能時時刻刻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他更高興,遂道:“你也不用管我。我們家不是那麽死板的人家。三年的素,我們這些人受得了,年紀大的和小孩子就不行了。平時也會吃些蛋羹什麽的。你現在又沒正式到我們家來,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好了,不必顧忌我。”
可以裴宴的性格,裴老太爺去世的時候他連鮮豔的花都受不了,孝期肯定會嚴格要求自己遵守孝期的各種禮儀的吧?
鬱棠點頭,卻並沒有放肆,而是趁著裴宴回屋去更衣的工夫,去了趟灶上,安排了桌素席。
裴宴吃飯的時候沒有說什麽,但吃過了飯,派人給她送了個和田玉的把件過來。
潔白細膩的籽料,鵝蛋大小,只在掛首的地方利用黃色的皮料雕了個惟妙惟肖的側臥著的小鹿,非常的難得,鬱棠也很喜歡。
裴老安人聽說後也歎了口氣,對陳大娘道:“他喜歡上鬱氏也是有原因的。瞧瞧這心細的。又能在他面前有說有笑的,他怎麽能不心動。”
陳大娘生怕裴老安人對鬱棠生出什麽不滿之心來,她們這邊近身服侍的也不好取舍,平白多出許多事來,聞言忙道:“這也是鬱小姐的福氣,和三老爺投了緣!”
裴老安人沒說什麽,梳洗一番後歇下了。
倒是鬱棠,新得了那個把件,躺在被子裡還把玩了半天才睡覺。
翌日醒來,她就尋思著送點什麽給裴宴道個謝,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聯袂而來,說是要和她一起去給裴老安人問安。
鬱棠想到昨天楊大小姐去苦庵寺的目的,知道她們來找自己絕不是僅僅為了去給裴老安人問安,不禁笑了半天,道:“你們是想和我說楊大小姐和嚴公子的事吧?”
“對啊,對啊!”四小姐最活潑,也是最先跳出來的那個,她朝著鬱棠擠著眼睛,道,“鬱姐姐,你猜猜看,昨天出了什麽事?”
一般這種婚事,若是對方的外貌沒有太明顯缺憾,雙方都會同意的。
四小姐這麽一問,倒讓鬱棠有些摸不清頭腦了。
她好奇地道:“出了什麽事?”
裴家的三位小姐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齊齊對鬱棠道:“鬱姐姐,你要先猜猜,猜不出來了,我們再告訴您。”
鬱棠哄孩子玩, 沒動腦筋,胡亂說了好幾個理由,都不出所料地被三位裴小姐給否認了,最後居然是三小姐忍不住了,對鬱棠道:“這門親事肯定不成了。”
“那你們快告訴我出了什麽事?”鬱棠就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催著她們快說。
三小姐歎氣,道:“嚴公子的模樣,長得太醜了。”
沒有別的什麽事就好。
鬱棠松了口氣。
誰知道她這口氣松早了,五小姐在旁邊補充道:“然後來陪嚴公子相看的是嚴公子的一個表弟,也不知嚴公子存著什麽樣的心思,他帶來的那個表弟長得貌若潘安,楊大小姐見了臉直接就黑了。說嚴家一定是故意的。想讓她來退親。”
三小姐道:“二姐姐昨天一夜都沒有回房,在安慰楊大小姐。楊大小姐現在也很為難,不退親吧,嚴家或者說是嚴公子顯然不想和楊家結親,退親吧,又正中了嚴公子的計策,楊大小姐又不甘心。”
“楊大小姐左右為難。”四小姐憤然地道,“嚴家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不願意就不去求娶嘛,既然求娶,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花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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