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狼藉間,一顆巨大如房屋般,碎裂一半的佛頭呈現在眼前,二叔認出來了,那正是之前在岩漿火海中掙扎的黑屍如來,此刻.....它已經徹底石化,整個左半腦被炸碎.......
斑駁開露的顱腔內,二叔看得真切,一坨坨扭曲碎裂的胴體,像是鑽出腦髓的蛆一樣相互纏繞粘連,仿佛...這屍佛,腦中盡然藏著一個綿僵,它們也全都石化了,粗糙發灰,宛如龐貝古城中被火山灰覆蓋千年的古屍。
並非只有一個佛頭,屍佛的身體已經淹沒進了地下......可以清晰的辨別出,岩漿融化後凝結的波浪起伏,這是一個熔岩淹沒過的地下空間,二叔不可思議,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在熔岩中,宛如米粥內嵌一般,懸浮半露著無數殘肢斷骸,也不知道是曾經構築龍身的千軍萬馬,還是火湖地獄中原本就有的苦難亡魂!
無一例外,全部石化!整個屍佛的身體,已經淹沒到了脖子的位置......傾斜著,另一半臉的腮部也沒入了地下。
一切宛如還在那恢弘恐怖的幻境中,二叔難以想象,之前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
抬眼眺望,整個山洞空間,猶如一個巨大蛋殼的上頂部,其余部分則盡被冷卻的岩漿淹沒,圍繞著拱球形岩壁,一個個雕琢著石像的小窯洞鱗次櫛比的一圈圈自下向上的陳列著,由大變小,眼花繚亂,宛如莫高窟中的萬佛陣。
那些石像,盡皆是手舞足蹈的惡鬼菩薩,面目猙獰好似僵屍一般,但千姿百態穿著裝扮又仿佛宗教裡的神祗.......
拱球形的山洞,實則...應該是蛋殼空間原貌的最頂端部分,坡度十分的傾斜,以至於那些惡鬼菩薩看起來,幾乎是要砸下來的樣子!二叔無法想象,他和婷婷是如何漂在岩漿之上,一點點的“升”到了這個“高度”的。
“婷婷.....這到底怎回事?”二叔抖顫的問道。
婷婷說:“叔叔,我也不知道,我看見你變成了龍,纏繞著巨大的黑佛,然後....然後,你們就炸開了,我也被炸暈了,醒來後發現咱們還是在山洞裡,你的身體被炸碎,我一點點的把你的屍塊都撿起來,然後拚湊在一起.......”
婷婷講述著,二叔腦袋嗡嗡作響,師父在自己死亡般的昏睡中講了好多話,好像說什麽......黑佛屍魔並不在陰間,也不在陽世,而是在什麽什麽屍界中。師父她老人家布了一個好大好大的陣!
“婷婷,快!酒壺!”二叔再次指令道。
“恩!”婷婷快速的四下奔跑尋找,爪子翻騰著亂石廢墟,終於,在一個內嵌岩漿的石屍腦袋旁,找見了二叔的軍用水壺,水壺的一半已經嵌入到了石頭中,她用爪子拚命的撓著,把水壺摳了出來。
將水壺遞到二叔近前,婷婷扭開了蓋子,一股股沁人的酒香直衝鼻息,這似乎根本不是什麽燃體酒精,分明就是一壺醇香的老酒!
正在婷婷攙扶起二叔,將壺中酒...一點點喂入他口中時,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陣清脆的鈴鐺聲。
二叔猛一激,差點兒沒嗆住,那不正是......操蛋的吃屎狗嗎?
婷婷也一愣,驚駭的扭回頭,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一隻白絨絨的爪子搶過了二叔手中的酒壺,然後喳喳怪叫,竄到了山體岩壁上密集的石像窯洞中!
他登時就傻了!酒壺!酒壺!那酒壺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剛才須臾的一瞬,二叔已經看清,搶酒壺的,正是那馬面觀音旁的持刀“靈童”!操他媽的!那隻白猿!
“婷婷!趕緊搶酒壺!”二叔撕心裂肺的大叫。
婷婷也傻了,她能意識到那個酒壺對二叔的重要性,但這個弱小的半妖,連吃屎狗都鬥不過,如何能搶回被白猿奪走的酒壺?
那把砍刀也不知道扔哪兒去了,小丫頭無所適從,驚顫恐懼的看著那從亂石廢墟中走出的吃屎狗,又看了看二叔......
“別管它!趕緊把酒壺給我奪回來!”二叔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再次大吼,那酒壺裡有師父的殘魂,剛才自己......連三分之一也沒喝完呢!
婷婷驚顫中會意,嗖的一下躥上了岩壁,去追找那逃走的白猿,空氣彌漫著濃烈的酒香,二叔心都要碎了,那畜生奪走了酒壺,把裡面的酒全灑了出來!
“我操你媽的!”一股股海嘯般的憤怒在胸腔裡爆炸,碎屍拚湊的二叔,猛的坐了起來,雖然得到了妖翎的修複,還有阿魏的滋補,但畢竟傷的太重了,此時此刻,依舊沒有勁兒站起身!渾身上下.....又仿佛被撕成碎片般的劇痛。
俗話說,禍不單行,福無雙至,這句話絕對是有道理的!正在二叔氣的爆炸,想舍得一身剮,也要奪回酒壺的時候,在那吃屎狗的身後,突然又跳出了一個恐怖碩大的身影!
自從當兵之時,在東北老林子裡遭遇惡虎的襲擊,二叔對東北虎這種生物充滿了恐懼!不管你武器再先進,十步之內,它絕對能取你狗命!
然而......面前的這隻老虎實在太大了,簡直像是一頭犀牛!腦袋足足有半扇門那麽大,獠牙外呲,虎嘴張開,完全可以一口把二叔吞下!
這種壓迫的恐懼直逼心靈,二叔知道,這......應該就是婷婷口中,那所謂的虎娘子了,和其他老虎不同的是,它身上不是那種黑黃相間的警戒條紋,而是通體烏黑,猶如一頭僵屍化了的僵屍虎!
吃屎狗興奮的搖晃著鈴鐺,它開心極了,似乎極為享受二叔恐懼絕望的神情。
而虎娘子......則是一步步的靠近,勝券在握,它倒是也不著急馬上吃掉二叔,兩顆椰子般大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他,像是很好奇,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把自己的老窩攪合的如此天翻地覆!
它是妖翎真正的主人,吃掉了二叔,自己不但可以增加修為,還能奪回屬於本身的一切,那妖翎的妙處二叔算是體會到了,也理解...為啥這虎娘子的地位,比八大菩薩還要高?
強大如斯,二叔毫無取勝的可能,縱然妖孽之屬修為盡皆藏於妖翎之中,但他並不會用,只是被動的由它修複身體,驅除幻瘴罷了......
二叔絕望的往後挪著身子,指望婷婷來救根本沒戲,細想下來,自己也好自私,那猿猴手中可是有刀的,讓小丫頭去找酒壺純粹是送死。
虎娘子一步步的逼近,口中滔天的惡臭熏的二叔眼睛疼,絕望恐懼到極點的他,手無意間......碰觸到了一塊堅硬的東西。
那是一塊骨頭,在這滿是骨粥屍湯般的熔岩硬石中,摸到一塊骨頭並不稀奇,但是敏感的二叔,馬上意識到,情形或許會有轉機!
婷婷當初剝下了長眉姑姑的皮,用它的皮蒙了一張鼓,還用兩塊兒小骨頭做成了擊錘,手柄一搖,咚咚作響,施法十分的方便,二叔摸到的......正是那僵皮鼓的小骨錘兒。
他手抖顫的往後探,沒錯!正是那僵皮鼓,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這東西.....居然就在離自己原來位置不到2米遠的地方!
惡虎離自己不過須臾,二叔猛的拽起僵皮鼓,“咚咚咚咚”的拚命搖了起來.......
薩滿老巫婆的記憶中,手鼓不但可以驅散山林中的野獸,還能退卻妖鬼,命懸一刻之際,二叔再顧不上許多,以詛咒控獸之音,拚命的搖打著屍皮鼓,這或許.......是最後的希望了!
陣陣鼓聲登時產生了效果,那虎娘子像是聽見了鑽心刺骨的噪音,暴躁至極!張開血盆大口直接朝二叔迎面撲來!
二叔眼睛一閉,知道一切都該結束了,這種輔助性的技能,在絕對實力面前無異於螳臂當車,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頂多製造點心煩罷了。
然而,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那虎娘子並沒有咬向二叔,而是結結實實的撞在了岩牆上,力道極猛,“轟隆”一聲巨響,震得整個岩壁都顫了顫。那懸於無數小窯洞中的猙獰菩薩,有一個小的還從洞裡掉了出來,砸在地上摔的稀爛。
“嗷嗷嗷!”陣陣震耳欲聾的嘶吼響起,虎娘子瘋了,腦袋不停的杵著牆,仿佛二叔手中的皮鼓,就像是催魂奪命的喪鍾一般!
就連那吃屎狗,尾巴也窩到了腹部,躬起腰,和當初聽見鼓聲的婷婷一樣,宛如被割去了小腦,再也站不起來......
如此逆轉,讓二叔信心大增,加速搖晃著屍皮鼓,陣陣頗具規律的鼓點兒聲回蕩在這如蜂窩般的地下空間裡。
左手酸了換右手,二叔能看得出,那虎娘子正在拚命的對抗著束縛,但它的身體.....已經不由它了,只能以撕心裂肺的狂吼發泄執念。此時的它,沒有妖翎, 只是一個體型誇張的野獸而已。
二叔施展著奪魂的鼓法,心中卻一直牽掛著婷婷,這丫頭跑哪兒去了,為啥追進了那牆上的窯洞後就再沒出來,是不是已經遇難了?
老薩滿的記憶中,威懾的鼓聲是可以有針對性進攻的,但二叔......也拿不準,此時陣陣的奪魂曲,會不會影響到婷婷?
“撲通”一聲,但見一顆毛乎乎的頭顱從頭頂一個窯洞中被扔了出來,二叔瞪眼看去,正是那隻可惡的白猿的,鮮血浸染了白毛,烘托著一張醜惡猙獰的黑臉。
“叔叔,”婷婷手裡拎著一把刀,從窯洞中跳了出來,另一隻手上,還拽著被偷走的酒壺!
見此情景,二叔激動的身子直抖,婷婷沒事!沒事就好!在自己主觀意念的控制下,這奪魂鼓曲並沒對婷婷產生效果。
然而......令人沮喪的是,那酒壺中的酒已經空了,其實.....白猿並沒有喝下多少,一路偷走時,幾乎全都灑光。
二叔心如刀割,但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他繼續拚命的搖著手中的屍皮鼓,虎娘子滿地打滾兒,渾身觸電般的痙攣,它已經喪失了基本的行動能力,連撞牆的勁兒都沒了......
“婷婷,先宰了那條狗!”二叔怒吼道,他對這個賤畜已經痛恨到靈魂蒸發的程度,一切災難,都是它帶來的!
婷婷二話不說,直接衝了上去,手起刀落,把吃屎狗的腦袋給削了下來,那白猿的刀子的確鋒利,這丫頭下手也狠,活兒乾的乾淨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