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5:24.】

　　很快來到戲棚門口。

　　與其他露天的戲台班子不同，這家很講究，專門搭建了一處簡易劇院，並用兩圈木柵欄圍住劇院，將其與相鄰戲棚隔開，空出相當大的入場等待區，就像地鐵進站口，入場觀眾需要排成一條長龍才能進入劇場。

　　在柵欄外側，每隔一段距離就豎起大幅演出預告，以及一些男女演員的肖像畫，尤為吸引眼球。

　　“《九州縹緲錄》、《謀殺啟事》、《安魂曲》、《零祈禱》……”

　　每一部演出劇目後面都跟著上映時間、上映地點、劇情梗概、演出團體介紹，常朔注意看了一下，基本都安排在城中的九龍劇場，表演時間則多為下午和晚上。

　　常朔順著看下來，直到預告版面的最後一個介紹。

　　演出劇目:《曼陀羅》。

　　演出地點:九龍大劇院，五七區。

　　演出時間:明日下午，具體時間另行公告

　　劇情梗概:體面的卡利馬科在美女與道德間徘徊，美麗的盧克蕾加在理念與情欲間猶豫，宗教祭司在金錢與信仰間抉擇，懸崖前的尼洽恍若不知，無意間決定了他們的選擇。

　　演出團體:波斯沙赫裡瓦爾劇團，首次受邀訪問於闐，演員演藝經歷豐富，擁有頂級聲光效果製作經驗，讓您絕對不虛此行。

　　“《曼陀羅》?是休莫覇給我們下套的口令裡，提到的那個?”

　　常朔有些震驚，他以為口令只是休莫覇隨口編的，沒想到真有這一回事。

　　【他說的是‘明日下午上演《曼陀羅》’，跟節目介紹裡提到的確實吻合。】

　　“有詳細信息嗎?”

　　【根據它的劇情梗概，應該是意大利的政治思想家和歷史學家馬基亞維利編寫的喜劇，他的原始劇本不像梗概所說的曲折，就是一個笨蛋被覬覦他妻子美色的流氓戴綠帽的簡單故事。】

　　“演出團體是從波斯來的，也就是說波斯也有穿越者?”

　　【不存在。60個幸存者地下城市主要集中在亞洲東部、歐洲、美洲，東南亞、南亞、中東各有一個，不過他們沒能熬到穿越技術發明。】

　　“不管休莫覇是不是隨口說的口令，既然能跟他掛上鉤，這個劇團也該列入可疑調查對象。”

　　【現在是《九州縹緲錄》試演，表演《曼陀羅》的劇團尚不知在何處。】

　　“先入場觀察，看能不能發現什麽。”

　　因為是招攬觀眾的試演，門口沒有售賣門票的雜工，沿著入場走道，穿過門就直接進入燈火輝煌的劇場，圍著舞台設有階梯型座位，由鐵製框架搭建，一共三層。此刻座位、走道都已經擠滿人，他隻好站在進門處觀察。

　　舞台搭建則用心的多，是純粹的鏡框式，觀眾位於舞台一側，其余三面被大片帷幕、支板遮擋，以供演員和雜工做準備工作。

　　台口寬、深皆是十米左右，高約六米，看著比露天棚子更顯氣派。演員踩在台面上，“咯噔咯噔”的動靜不小，顯是由懸空的木板搭在底柱上建成。

　　台面大概有普通初中生那麽高。在舞台邊沿，迎著觀眾的立面被稀疏的木板封住，露出一道道寬縫，裡面漆黑一片，但不時有火光透過縫隙一閃而過，估計是雜工在搬運台下儲存的油脂等物資。

　　劇場地面只是略作收拾，原本有青草覆蓋，現在都是光禿禿一片，能看到裸露的泥土。常朔看到一個孩童沒接住皮囊，結果皮囊子掉地上後，

裡面的奶汁很快就滲進土壤，一滴都不剩。　　強烈的油脂味穿過木板間縫隙，從舞台下鑽出，彌漫在整個劇場。為了使室內顯得明亮，劇場方像是不要錢似得，每隔一段距離就擺上柱式燈盤，不時能看到雜工來回跑動，向內添加油脂，延續火勢。

　　常朔搖了搖頭，要是在現代，電影院敢在室內擺放明火，肯定會被消防部門開出罰單。

　　此刻上演的是《九州縹緲錄》中最讓人動小心思的橋段，姬野、羽然、阿蘇勒第一次在書館會面。在這一幕，羽然驚豔出場，在阿蘇勒心中埋下一粒種子，也為三人關系帶來撲朔迷離的發展方向。

　　直到六卷完結，作者都沒言明各自結局，所以聽到王姓少年說有修訂版本，常朔當時還在想會不會是作者穿越後續寫了大結局。

　　“難道會是盧奇烏斯拉的那車書?”

　　常朔想著王姓少年說的話，又想起下午在廂車中醒來，墊在身下的上百部小說，其中一部就是嶄新的《九州縹緲錄》(全六卷)。可惜當時沒多想，不然直接翻到最後一卷結尾，就能直到大結局如何了。

　　【演的還挺有意思，別低頭想事情，快抬頭，我都快看不見了。】常007說道。

　　劇情已經進行到姬野、阿蘇勒二人在書館坐定，說書先生開始彈奏古風長曲。而被刹那公子譽為“紅顏禍水”的羽然則身穿紅衣，帶著金色的面具，在台前輕盈的歌唱。

　　周圍全都安靜下來。

　　在戲棚架梁上端，類似劇務身份的黑衣少年蹲在腳手架上，配合著演出進度，時快時慢的搖動把手，將有一個人身長的滾筒卷軸展開，寫有對白台詞的大字帛紙有序落下，就像是人肉字幕，方便遠處觀眾了解劇情。

　　“昨日青絲，塚間紅骨;

　　月色晚來枯，吊唱相和無;

　　悲喜總無淚也，是人間白發，劍膽成灰;

　　琴木蕭蕭也，弦盡時秋風悲回，莫問從頭;

　　英雄總無路，天下千年酒，不解此一愁！”

　　那個遙遙的歌聲響起時，常朔呆住了。

　　不是像阿蘇勒第一次聽見羽然唱歌的感受，而是因為這個聲音他聽過。

　　【“別動！”

　　“叫你別動！”

　　“不許轉過來！聽到沒有！”

　　“你衣服呢?”

　　“側過身。”

　　“難道，是真的……”

　　“糟糕，火折子打濕了。”】

　　常007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將初遇韓融時的音頻陸續調出播放。

　　【聲紋99.99%吻合，可以相信，扮演羽然的就是韓融。】

　　她為何出現在這裡?

　　韓融與他在中午1點左右相遇，遠離皮睿緹一系列操作所在的於闐城。但在休莫覇縱火焚燒的營寨中，她卻與有皮睿緹容貌的“弗蘭肯斯坦”同時在場。

　　如此說來，她與皮睿緹之死還是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

　　班超給他交辦的任務之一就是查清皮睿緹死因，找不到襲擊者，能與她意外重逢，這也算找到一條線索。

　　“去後台堵她。”

　　一想起紫色面巾下的精致下巴，常朔莫名的膽大不少。

　　【別急。看看再說。】

　　聽到反對聲，常朔猛地醒悟。

　　先前常007提過對方有極具威脅的魂器，貿然靠近會產生危險。再說既然她與休莫覇有所關聯，難保這裡會不會也設下什麽陷阱。

　　小心點總沒錯。

　　“一點點薄禮，助姑娘的清音。”舞台上的“方起召”演技不錯，將一個傾慕者的局促表現的淋漓盡致

　　按照劇情，此時舞台下的旁白齊聲嘲笑起來。

　　“方起召”一臉難堪，進退失據，渾身不利索，從托盤上抓了一把金銖要強行塞在“羽然”手裡。

　　“你知道我是誰?”“羽然”閃開。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們見過的，上次你和……”

　　“方起召”蒙心上的女孩問自己問題，做大喜狀。

　　下一句就是最為凸顯“羽然”性格的台詞，常朔看書時也是從這句話開始喜歡這個性格鮮明的女主，盡管後來有人評價她也是個“綠茶婊”。

　　然而滾筒字幕還沒降到下一句台詞，就聽一聲暴喝響徹整個演藝棚。

　　“搶我的‘羽然’！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