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原本打算著,了卻這些因果,自己就進深山閉關的,但計劃來不及變化。
先是自己和家人的感情,沈流發現無法割斷,決定要好好照顧這對母女,過上好日子,那自己就不能進入深山當個隱士,否則秀娘和丫丫就過得太清苦了。
其次,要幫趙無影培養一個人才,盡管是還人情,但沈流也不會敷衍了事。弟子拜入門牆,當師父的就要對弟子盡心負責,至於對方能學多少本事,便是弟子的造化。
如此一來,又會耽擱自己不少修煉的功夫。
所以沈流不喜歡欠人情,用的時候順手,還的時候就會特別麻煩。
吃完早餐,沈流和秀娘說要出去一趟,依舊是還人情鬧的事。
昨天縣裡賣雞的老漢,沈流打聽過了,那老漢名叫陳老三,賣雞是為了給孫子治病,聽說還病得不輕。
若是沈流不知道這件事,或者當時付了足夠的價值買龍鷹,他也不會放在心上,可自己佔了人家的大便宜,倘若不將這件事情收拾利落,就會落下心結,等到境界高深,更會成為為心魔,後果難料。
走在鄉間小路,鄉鄰們熱情紛紛與沈流打招呼,沈流沒怎麽理睬,前些年孤兒寡母的,鄉鄰們沒少落井下石,現在因為他當了侯爺,又前來巴結,這趨炎附勢的嘴臉令人作嘔。
況且若是讓他們得知自己已經不是侯爺,肯定又會變回從前的嘴臉,沈流就更懶得搭理。
當然,趙無影也詢問是否能重新恢復他的爵位,沈流沒讓,就算控制了吳丞相,但吳家還有個神境老祖是個麻煩事,不能表現得太過反常。
從下溝村往北邊走,翻過兩座山,便到了上溝村,略微一打聽,就知道了陳老三家住址。
陳老三家的院子,這會兒圍了不少人,幾個光頭的和尚正在誦經做法事。
沈流詢問左右,有個大嬸說道:“還不是因為陳老三家的孫子,高燒半個月不退,說是中邪丟了魂,陳老三便請來幾個高僧做做法事唄。”
神鬼之說,一些格物致知的文人是不信的,並嗤之以鼻,但沈流清楚鬼神真實存在,隻是天地有常法,神鬼也不能無端害人。
此時見到陳老三,沈流打了聲招呼,陳老三認出是昨日買雞的年輕人,便道:“原來是公子,不知前來所為何事?”
“在下會些醫術,昨日聽說老丈家中有人重病,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所以今天過來看看。”沈流氣勢不凡,又能隨手拿出幾十兩銀子,陳老三不敢怠慢:“多謝公子掛念,隻是,小老兒可出不起診費……”
“無妨,昨日買你一雞,本就是賺到了,讓我先看看你孫子吧。”本就是為了還人情,那些許報酬也不會放在心上。
陳老三眼睛一紅,道了聲謝,就帶沈流往屋裡走。
陳老三家裡比外面看到的還要破,幾張板凳,一張老桌,便是所有擺設了。
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被放在桌上,扒了衣服,昏迷不醒。
一老法師正以朱砂筆在小男孩身上謄寫著經文,場面煞有介事的,小男孩的父母則按照法師要求,不斷呼喊著小孩的乳名:“壯壯,你快回來……”
忽然,老法師筆中一停,沉吟道:“壞了!”
陳老三連忙詢問:“法師,什麽壞了?”
老法師搖頭:“我已將壯壯丟失的三魂七魄找回了兩魂六魄,剩下的那一魂一魄,卻被玄陰鬼王抓了,說是喜歡這個孩子,
要壯壯給他當護法童子。” “法師,您可想想辦法救救我家壯壯啊,他不能去當護法童子。”陳老三一家都跪了下來,連連磕頭。
老法師面露難色:“我與他談談。”
老法師閉上眼睛,振振有詞:“玄陰鬼王,陳家小兒不能與你當童子,我以紙錢三萬,換其歸來!”
老法師手中抓著一摞紙錢,也看不清怎麽操作的,紙錢頓時從其手中消失,好似真的被那鬼王接受了,陳家人更是敬畏。
一番操作過後,老法師睜開眼睛:“鬼王說紙錢他多了去了,想要三千枚銅錢才肯放人,你們想要救孩子的話,快去準備!”
陳老三面露難色:“法師,家裡的錢全都給你了,哪還有三千枚銅錢?”
老法師面露不悅,呵斥道:“之前的錢又不是我拿了,那是用來給四方神明開路的,現下鬼王要三千枚銅錢,你若不給,本法師也沒有辦法。”
“法師,您幫幫忙,我家實在沒錢了,就算你要老兒的命也可以給你。”陳老三抓著老法師的腿,苦苦哀求。
看著這番場景,沈流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你是何人?人家裡遭逢大劫,有什麽好笑的?”老法師氣憤道。
壯壯的父母也是一臉憤怒。
其實吧,這種小把戲幾萬年前都沒人玩了,所以沈流發笑。
沈流說道:“沒什麽,剛好我與玄陰鬼王是拜把子兄弟,這便讓他放了壯壯。”
“狂妄無知,那玄陰鬼王手底下掌著三萬鬼將,十萬厲鬼,駐扎在黃泉之畔,你何德何能與其做兄弟?”老法師斥道,“本法師勸你速速退去,否則招惹鬼王,沒你好果子吃。”
沈流沒做理會,自顧自的走向壯壯,老法師吩咐道:“攔住他,否則壯壯回來的魂魄會被驚散的。”
壯壯父母當即攔在前面:“不許靠近壯壯。”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孩子病了,就該去請郎中看病,請幾個裝神弄鬼的法師頂個什麽事?
沈流本就是來還陳老三人情的,和其他人倒也沒什麽交集,無需顧忌,伸手便將幾人推開,一指點向壯壯的眉心。
壯壯爹擒了條板凳,吼一聲正要打來,那高燒昏迷的壯壯忽然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澈,口齒清晰:“爹娘?”
壯壯父母連忙上去看兒子,一摸額頭,燒也退了,驚喜交加。
幾人方才醒悟沈流是真正的高人,一家子不斷磕頭:“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多謝高人救命之恩。”
“我也不是什麽高人,隻是會些醫術罷了,以後記得,生病就去看郎中,拜神拜鬼是治不好病的。”壯壯真沒有中邪,純粹就是感冒耽擱嚴重了,沈流將一道元氣打入壯壯天靈,所以立竿見影。
沈流說完這句話,也不管對方聽不聽得進去,反正自己的因果了了,便要離去。
那老法師覺得被人砸了飯碗,當即糾集了幾個弟子,將沈流攔住:“胡言亂語,壯壯就是被鬼王抓了魂魄,若非本法師苦苦做法,壯壯才不會好呢!”
“立刻給本法師道歉!”
沈流本是不準備管這幾人的,反正揭破了謊言,他們在這十裡八村的也混不下去,算是給了懲戒。
結果膽子這麽大,要逼自己道歉?
沈流毫不手軟,三拳兩腳,幾個所謂的法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打翻在地,嚎叫的力氣都沒了。
沈流從其身上搜了搜,摸出幾兩銀子和一些首飾,陳老三一家子看了,眼睛都直了,這些東西正是他們用來孝敬四方鬼神的,怎還會在法師身上。
看來法師果然是騙子,一家子正想著再向沈流道謝,然後拿回被騙的錢財,不料沈流往自己兜裡一揣,大搖大擺走了。
人情已經還完,這些都是沈流憑本事掙的東西,也要養家糊口的,無需再還。
……
下溝村,一隊衙役正在疾馳,很快便到了秀娘家。
秀娘與縣令見過,倒是認識,招呼道:“原來是縣尊大人,我去燒壺茶水。”
“不必麻煩,本官公務在身,沈流何在?”縣令背著手,昂首挺胸,官威十足。
秀娘皺著眉頭:“沈流剛剛出門了,你找他何事?”
“何事?”縣令嗤笑,“沈流忤逆長輩,有違人倫,其罪一;被朝廷削掉爵位,卻還在鄉鄰間自稱雲江侯,冒充勳貴,其罪二。”
“特別是第二條罪名,乃誅九族大罪!”縣令一聲令下,“來人,先把這對母女按下,其他人給我搜,沈流肯定藏在某個地方。”
皂吏得令,一把將秀娘和丫丫扣住,其余人則衝進家裡打砸。
下溝村人站得遠遠的,指指點點:“縣裡早就傳開了,沈流被聖上削了爵位,這是來抄家了。”
“聖上為何要處罰沈流?”
“聽說他謊報軍功,還和後母妹妹什麽的有不正當關系。”
“活該,我就說那小子怎可能一步登天。”
……
“住手!”沈流從上溝村回來,遠遠看到家裡被人打砸,走進一看,卻是一群衙役,還把秀娘和丫丫用鐵鏈鎖了, 一聲爆喝。
“流兒快跑,別管我。”秀娘不管沈流是不是雲江侯,反正是自己的孩兒,連忙呼喊。
沈流沒有跑,步步走向縣令:“把人放了,饒你不死。”
縣令明白,此人便是曾經的雲江侯了,但他並無畏懼:“好大的威風,難道你還以為自己是侯爺呢?”
“就算我不是侯爺,也不是你一個小小縣令可以藐視的。”沈流腳步未停。
縣令反應過來,就算沈流沒了爵位,但能攻破衍州,身手也是不差的,立馬用刀挾持了秀娘和丫丫:“再往前一步,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沈流的腳步一滯,以他目前的身手,可以將縣令和衙役打殘,但卻無法分身保護丫丫和秀娘的安全。
沈流強行讓自己保持冷靜:“我被削爵,涉及到一些機密,是為了完成陛下的一項秘密任務,還是那句話,把人放了,既往不咎。”
搬出皇帝的名頭,是給縣令施壓。
但縣令哈哈大笑:“病得不輕啊,搬出陛下嚇唬誰呢?當我傻呢?再說了,我可是吳丞相的弟子!”
其實縣令這次如此積極對付沈流,一雪前恥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他在揣測丞相的意思,吳丞相可能在朝堂上不好對沈流這個功臣下手,自己若能幫他把沈流解決,便是大功一件,說不定就能升官了。
沈流聽對方說吳丞相,森然道:“好得狠,半個時辰後,你便能接到丞相的手書!”
禦神鳥一日一夜飛行八千裡,雲江縣距離神都三百裡,半個時辰綽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