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許樂群不好好在富安呆著,居然跑泰州來了。”韓秀峰摸著嘴角,喃喃地說:“不但跑泰州來了,還想捧殺我,想借徐瀛的手把我摁在泰州城裡,再借太平賊匪的手要我的命。這是下了大本錢,只是我韓秀峰的命有那麽值錢嗎?”
“少爺,我們的命當然值錢!”
“對對對,我們的命也不賤。”
“所以絕不能讓他得逞,少爺,快想想辦法。徐同知非要你捐頂戴那就捐,銀子沒了我們可以再賺,但守城肯定不行,我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跟他一塊兒死。”
許樂群一肚子壞水,竟不聲不響搞個陽謀,布了個必殺局,但李秀才一樣不是啥好東西,韓秀峰不想讓李秀才曉得接下來的打算,一臉無奈地說:“想啥辦法,還怎辦?徐瀛雖只是個五品同知,但在泰州他現在跟能先斬後奏的欽差大臣沒啥兩樣。誰要是敢不聽他號令,誰就別想活。”
“可是聽他的號令,一樣活不成!”潘二急切地說。
“不一定。”
“怎不一定,太平賊匪可不開玩笑的,那些賊匪專殺官!”
“如果賊匪不來攻打泰州呢,賊匪不來我們怎就活不成?”
“少爺,你真打算幫姓徐老鬼守城?”
“不是我打不打算,而是沒得選。”韓秀峰不想熬夜,站起來躬身給李秀才作了一揖:“多謝李先生提點,此情容秀峰日後再報。”
“韓老爺,您這是做什麽。”
“應該的,患難見真情,真是患難見真情啊!”
李秀才不想要韓秀峰欠他什麽人情,竟噗通一聲跪倒在韓秀峰面前,哭著哀求道:“韓老爺,韓老爺,求您看在晚生為您效過力的份上,救晚生一命!”
“李先生何出此言?”
“韓老爺,姓許的曉得是晚生壞了他的事,一定不會放過晚生的。晚生要是再不出城,就算沒死在太平賊匪手裡,也會死在姓許的手裡!求您大慈大悲,給晚生一條活路,給晚生全家老小一條活路……”
“起來起來,李先生,別這樣,千萬別這樣。” 妖孽相公:娘子,帶我浪
“韓老爺不答應,晚生就不起。”
“李先生,你又不是不曉得我們韓秀峰是啥樣的人,以你我之間的交情,要是能幫上忙怎會不幫,可秀峰現而今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是啊許先生,我們還不曉得該怎辦呢!”潘二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馬去翻牆出城。
“可是……”
“李先生,這裡是泰州不是海安,秀峰真想幫你,可有心無力。”
在李秀才看來這是唯一能活命的機會,豈能錯過這根救命稻草,擦乾眼淚從袖子裡取出一疊銀票:“韓老爺,這是三千兩,這是晚生孝敬您的。您一定有辦法,求求您了。”
韓秀峰心想現在曉得啥叫有命賺錢沒命花了吧,正猶豫這三千兩要不要,房裡突然傳來哭哭啼啼的聲音。李秀才回頭看了看,咬咬牙,隨即抬頭道:“韓老爺,晚生不讓您為難,晚生不走,只求您幫晚生把內人和孩子送出城!”
再壞的人也有善的一面,想到遠在巴縣老家的琴兒和從未見過的娃,韓秀峰心一軟,接過銀票問:“李先生,你剛才不是說只要認捐認輸就能出城嗎?你有這麽多銀子,為啥不去找徐老爺捐個頂戴?”
“捐了也沒用,徐老鬼發了話,只要是在衙門當差的一個也不能走,說什麽此例一開會動搖軍心,會動搖民心。”一提到徐瀛,李秀才就咬牙切齒。
許樂群搞陽謀,布這麽個必死局,說明他已經猜出那二十多船私鹽是怎麽被張光成查獲的。
換言之,留著李秀才已經沒啥用了。
再想到讓李秀才自生自滅沒任何好處,救李秀才一命反而能給許樂群和許樂群背後的那些鹽商舔舔堵,韓秀峰把銀票順手遞給潘二,隨即雙手將李秀才扶起:“李先生,銀票秀峰先收下,也會想方設法把你們全家帶出城,但這事到底能不能辦成,秀峰不敢打保票。”
“謝韓老爺搭救之恩,晚生靜候韓老爺您的佳音。”事到如今,李秀才只能賭。
“我們先走一步,你可以先收拾行李,能不能出城就看明天。”
“好的,晚生這就去收拾。” 時間支配
……
離開李秀才租住的院子,砸開客棧門讓夥計找了一間上房住下,韓秀峰才告訴潘二接下來的打算。確認不會被困在城裡,潘二也才松下口氣。
“四哥,這麽說我們要再編練一些鄉勇?”
“出城應該不會有啥變數,要不要再編練一些鄉勇就不曉得了,畢竟這涉及到糧餉。”韓秀峰想了想,接著道:“徐老鬼鐵了心死守,一定會做堅守兩三個月甚至一年半載的準備,沒糧他怎麽守,所以他不會輕易給我們糧。”
“不管他了,要不要再編練鄉勇無所謂,只要不進城就行。”
“我現在擔心的是徐老鬼會不會變卦!”
“四哥,你不是說應該不會有啥變數嗎?”
“他想把我們編練的那三團鄉勇調進城,就得讓我們回海安。我說的變卦是指他不會就這麽讓我們回海安,極可能會派家人跟我們一道走,去做我們的監軍。”
“他不相信你,他會派人盯著我們?”
“他連全家老小的命都賭上了, 怎會輕易相信別人。”韓秀峰沉思了片刻,凝重地說:“要是賊匪來襲,我們卻找各種借口不進城。就算他死了,他的家人一定會告我們見死不救。到時候別說革職,恐怕還要被究辦。”
“四哥,保命要緊。再說賊匪真要是來圍攻泰州,想讓他的家人閉嘴還不容易?兵荒馬亂的,死幾個人再正常不過。”
“這事回頭再說,先走一步看一步。當務之急是許樂群,他龜兒子能在我們背後使一次壞就能使兩次,尤其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是最大的變數。早曉得他這麽狡猾這麽壞,當初就不應該心軟。”
“除掉他!”潘二面目猙獰。
“怎除?他既然敢大搖大擺走進州衙,就一定做好了準備,不怕我們來陰。我們要是魯莽行事,反而會中他的圈套。”
“那怎辦?”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韓秀峰長歎氣,又緊攥著拳頭歎道:他娘的,泰州城裡沒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