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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歸來仍少年》第322章 冷若冰霜
總有一種牽掛在張琰心頭縈繞。
張琰好想給胡宛如解釋自己受處分的事,但一直難於啟齒,生怕說不清。他非常懷念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四年中專生活裡,胡宛如才是他最溫暖的記憶。他後悔自己燒毀了那條一針一線織成的綠圍巾,那是他生命裡最鮮豔的色彩。他懷念和宛如交心的日子,她是他純真年代裡最美的遇見。
在張琰靈魂的家園裡,總有一個不能不去牽掛的人——胡宛如。
千裡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畢業近在咫尺,98屆學生相識相處了四個年頭,轉眼就要各奔東西,從明天起畢業生就要陸陸續續開始離校,校園的空氣裡總彌漫著一種淡淡的離愁別緒。
這是張琰自看錄相事件後第一次找胡宛如。地點在綜合樓下。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一朵雨做的雲,雲在風裡傷透了心,不知又將吹向哪兒去,吹啊吹吹落花滿地,找不到一絲絲憐惜,飄啊飄飄過千萬裡,苦苦守候你的歸期……”校園廣播裡正播放著孟庭葦的老歌《風路有朵雨做的雲》,憂傷的音樂若隱若現,如遊絲般輕輕飄來。
這是他倆再也熟悉不過的歌曲,那年五樓之約時,她取下一個耳塞塞進他耳朵裡,他們先聽的是《冬季到台北來看雨》,緊接著就是這首歌。
胡宛如依舊穿著那件天藍色長裙,面對著張琰靜靜地站在綜合樓拐角處,她的臉白皙而平靜,嘴角的漩渦隱藏了起來,宛如一朵靜靜開放的藍色鬱金香,這種純淨的色彩不由得讓人聯想到海洋、天空和水。美麗、冷靜和理智如空谷幽蘭般散發著青春的氣息。
“你,你把工作聯系好了嗎?”張琰問。
“我還能怎樣?回廠。”胡宛如說。
“我知道你一直生我的氣,我曾很多次想過能向你解釋,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存在誤會……”張琰說。
“不必了!馬上都要畢業離校了,說這些事還有意義嗎?你太自我,也很自負,你從來就沒有在意過我的感受,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個女孩為了你,甚至跟自己的媽媽都鬧翻了……後來我成天以淚洗面,天天盼望著你的消息,可你居然連一封信都不給我寫。”胡宛如的眼淚濕潤了,她停了停說,“如果說那時我還對你報有一線希望的話,那麽,你的無恥和冷漠怎麽能不讓我心灰意冷?”
張琰低下了頭,強烈的負罪感從心間升騰。
“宛如,對不起!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張琰還沒說下去,喉嚨裡就如鯁在喉,千言萬語竟然不知從何說起。
“不必了!我什麽也不想聽。”胡宛如冷冷地說。
廣播裡那首耳熟能詳的歌曲隨著微風飄來,他們都沉默了。往事沿著記憶的絲線一點點穿越,在這個校園裡,他們從少年走向青年,一路上哭過也笑過,彼此祝願過也為傷懷過,但畢竟這一次分離不是放假,而是從此將天各一方,天涯孤旅。
不是所有的再見都是再次相見,還有一種再見叫再也不見。離開校園後,他們都會被卷到生活的洪流,就要離開洛明工業學校了,越到這個時候,張琰越發感受這種至真至誠的彌足珍貴。
“宛如,我不像個男子漢,我對不起你。我是受處分了,但我想告訴你事情並不是那樣的……”張琰說。
胡宛如冷若冰霜。
“宛如……”張琰突然捧起她的雙手,一滴滾燙的眼淚掉在她的手上,“你要相信我,這裡面有誤會……”
胡宛如的手從他的手裡輕輕掙脫了,

她看著她,只是倔強地抽動了一下嘴角,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四年來的一幕幕往事瞬間湧進胡宛如的腦海,她對他的感動、失望、埋怨、憤怒還有內心的糾結、痛苦、失落,此刻在心裡洶湧著,他是她在這所學校裡最喜歡的男生,是她的戀人,他曾給她帶來了無盡的快樂,曾經那樣的關心和呵護著她……可是,他也是傷她最深最痛的男生,她為了他曾那樣的義無反顧,奮不顧身,但他又是那樣的無情無義,那樣殘忍地將他拒之心門之外。
就跟在暴風驟雨中眼看著漲起的潮水一樣,胡宛如的眼睛很快就變得濕潤了。可是她卻極力的控制著自己,她恨他!恨他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才來找她?如果他能早一點來找她說“對不起”三個字的話,她的心一定會被他融化,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們就要離開這裡了,離開了這裡他們從此也將各自飄零。
張琰做了一個深呼吸,他努力地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努力地壓製著就要泛濫的心潮,稍稍停了片刻後才淡淡地說:“我要到紡織廠上班。”
一屢亮光從胡宛如朦朧的淚眼前掠過,目光裡充滿了驚愕、不解和探究,但很快,她的目光又恢復了平靜。
她也努力地壓製著自己洶湧著的內心情感,然後才清了清哽咽的嗓子,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哦!”
“那家紡織廠就在我們陸風省,在省會紫華市。”張琰說。
接下來再無對話。昔日的戀人此刻卻冷若冰霜,形同陌路。
淒美憂傷的音樂從廣播裡傳來:“雲在風裡傷透了心/不知又將吹向那兒去/吹啊吹吹落花滿地/找不到一絲絲憐惜/飄啊飄飄過千萬裡/苦苦守候你的歸期……
沒有語境,也就沒有語言。沉默再次將他們緊緊包圍,耳邊,依舊響著那首再也熟悉不過的旋律。
幾分鍾後他們分開了。
那件藍色的如鬱金香一般的長裙, 跟天邊的雲彩一樣漸漸地飄然而去,像是要回到海洋回到天空一般輕盈而執著。藍裙子在張琰滂沱落淚的眼睛裡一點點模糊,一點點變小……她突然伸起胳膊左右抹著淚水,肩頭在抽泣聲中一聳一聳,她走著走著跑了起來,跟一隻受了莫大委屈的小鹿一樣朝遠處跑去,路過那個月夜下他們走過的梧桐樹,漸漸消失在了張琰的視野裡。
從十五六歲的青少年到青年,胡宛如是張琰精神世界裡最完美、最善良、最純潔的女孩,他們隔山隔海,相遇在生命當中最美的時刻,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猶如童話。而現在,他們將要從相識相知的地方各奔東西,天各一方,這是何等的殘酷?
看著胡宛如漸漸遠去的背影,張琰的心碎了。如果她都遇到人生的低谷、逆境、甚至受人欺負,就像那年自己考試掛課一樣的無助和失落時,她又會伏在誰的肩頭哭泣?誰會哭著為誰擦乾眼淚?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比他更了解她、呵護她?……?想到這裡,張琰不禁放聲哭了起來。
張琰雙腿像灌了鉛,一動不動。淚水從心底裡泛濫。
廣播裡,低年級的學弟學妹們點播給98屆畢業生的由吳奇隆演唱的那首《祝你一路順風》回旋在校園上空,把畢業季渲染得悲傷而痛苦,每一句歌詞都揪扯著畢業生敏感的神經:“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萬語卻不肯說出口/你知道我好擔心我好難過卻不敢說出口/當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榮耀/我只能讓眼淚留在心底/面帶著微微笑用力的揮揮手/祝你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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