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孫娟的目光趕緊在報紙上搜尋著。
“對,有,有。找到了,在這裡。我給你念……經有關部門共同調查,火災事故原因已經查明,這是一起特大惡性安全責任事故,造成火災的直接原因是,由於劇場人員及其主管部門負責人,嚴重違反消防安全管理規定、玩忽職守,匯報演出活動的組織者嚴重失職、瀆職造成的。”
“責任人呢?是誰?怎麽處理的?”陸貝貝又問。
“沒了,報道寫完了。”孫娟說。
“啊?不會吧,這麽大的事件沒有責任人?你剛才不是念到了,這是一起特大惡性安全責任事故嗎?怎麽能沒有追究責任人的責任呢?”陸貝貝有些疑惑。
孫娟說:“我也不知道。記者就寫了這麽多。”
陸貝貝對孫娟的回答顯然有些懷疑,從小跟爸爸在一起,國家和相關機構處理許多事情的程序,她還是知道一些的。
“沒,沒有。”孫娟搖搖頭說。
“你是不是還沒念完?”趙利陽說著從孫娟手裡拿過報紙,然後,伸出手指逐行找了起來。突然,他大叫一聲:“有!有!在新聞照片面右列。”
“欄!這叫欄!不叫列。”張琰插話說。
趙利陽衝著張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字也不多,就兩三行,我給咱念念……目前,已查明的19名有關責任者,分別被司法機關依法逮捕、刑事拘留、收審或受到黨紀、政紀處分。”
上晚自習前,洛明工業學校各個班級都要收看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這天晚上,汽01班的同學們正討論著“12·8”特大火災的新聞,他們都不再看其他的新聞,電視靜靜地播放著。
“昨晚我跟爸爸打電話了,在電話裡聽我爸說,發生火災的那個地方實在是太慘了。幾百個家庭都沉浸在巨大的悲慟當中,整個城市都在哭泣。”陸貝貝說,“不光是死者家屬和親朋好友,就連路邊的人見到這種場面都會流淚。”
“你爸爸又沒去現場,他怎麽知道這些?”夏軒問。
同學們的目光都盯著她,大家有著同樣的疑問。
陸貝貝說:“我爸爸以前在部隊時,有個關系很好的戰友,後來,他轉業到了黃漠市公安局,這些都是他在電話中給我爸爸說的。他說,這幾天黃漠市的火災現場,令他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悲痛氣氛,使人的情緒極端沉重和抑鬱。”
對於這些內幕消息,同學們當然不會知道,聽陸貝貝這麽一講,大家不由得生發出了一種同情的憐憫。孫娟微微仰面,一雙圓圓的眼睛出神地注視著陸貝貝,像一個虔誠的教徒一樣看著她,想從她那裡知道更多的消息。
“我爸爸的戰友說,那裡花圈、棺材、孩子們的遺像和遇難者母親的嚎啕哭聲……叫人心如刀割,生離死別的一幕又一幕情形,壓抑得人透不過氣來。他說這幾天,他們公安民警一直在幫助處理善後工作,他說這種生離死別叫他也看不下去了,他說他的精神就要崩潰了。”
陸貝貝把內幕消息說完了,同學們都不再說話。電視機裡依舊播放著無關緊要的內容。
“太可憐了!學生真是太可憐了!”趙波濤義憤填膺地說。
“是啊!誰聽到這些事情不氣憤?”錢磊憤憤地說,“我有個初中同學當了消防戰士,不過沒有在黃漠市,昨晚我給他電話時他說,他雖然沒去現場,但他聽人說就在大火燒著的時候,黃漠市教委的一名領導還在台前喊:不要動,讓領導們先走!”
“什麽?”同學們錯愕的表情寫在臉上,大家的目光齊刷刷看向錢磊。
“你說的是真的嗎?要是這樣的話,這些當官的簡直就太可憎了。”孫娟咬牙切齒地說,“都是膽小鬼,連個孩子都不救,要是上了戰場,他們個個都是逃兵,個個都不能保家衛國!”
“就是,應該把這些人拉到我們學校,給他們補一補國防知識。你看看,鐵達尼號沉默時,人家都是先讓婦女和兒童登上救生艇逃生,在那個生死時刻,人性的美德得到了遵守,而這些看表演的人卻……”趙利陽說,“唉!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錢磊接著說,“就是在黃漠市教委的這名領導的指揮下,看演出的許多人很快就撤出了火災現場,他們當中只有個別人灼傷。可是,可憐的孩子們和那些沒有逃離現場的人,卻都被活活燒死了。”
錢磊繼續渲染著這種悲憤的氣氛。同學們議論紛紛,無不對火災中這樣的領導捶胸頓足。
“不光我同學這麽說,有些媒體也是這麽報道的。”錢磊說。
“對。火災剛發生後,我也在報紙上看到過‘讓領導先走’的報道。”趙波濤說。
這時陸貝貝突然說:“錢磊,你別胡說,你這都是道聽途說,是謠言!”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轉向陸貝貝。
“我爸的戰友說這件事情是假的。 盡管‘讓領導先走’的說法在很多人中傳播著,但它是不真實的。”陸貝貝說,“當天,在現場的黃漠市教委有23人,而他們中有17人遇難,6人受傷。要是教委的領導說了‘讓領導先走’,要是真的是‘讓領導先走’了的話,教委怎麽會有這麽多人死亡?”
孫娟牛鈴一樣的目光落在陸貝貝身上,她對她充滿崇拜。她知道,在汽01班所有女生裡,陸貝貝總要比她們懂得多,而且,善於思考問題。
“聽我爸爸的戰友說,真實的情況是這樣的——在看演出之前,有位老師說過,等整個演出結束之後請大家先不要動,讓領導先走。但誰也沒有想到,這句話竟然被巧妙的嫁接到了大火發生之後。”陸貝貝說。
“啊!原來是這樣啊?張琰,我以前從來沒注意到,文字的力量居然會這麽大?你們這些搞文字的人,可千萬不能胡說,不能冤枉人。”趙波濤說。
“這跟我有啥關系?”張琰說。
“你不是碼字的嗎?”趙利陽碰碰他的胳膊開玩笑地說。
正在同學們熱切關注和議論“12·8”特大火災時,班主任王自民走進了教室,正默默地聽著大家的議論和感慨。
同學們見老師來了正準備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