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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歸來仍少年》第452章 迎著朝陽走進地層深處
  “他爸,你先別往壞處想,咱一輩子勤勤懇懇,從來沒有做過一件虧心事,也從來沒有得過一分錢的不義之財,老天爺是會保佑我們的。”張欣然媽媽一邊寬慰著他一邊說,“我就是生氣家家,他都這麽大了,怎麽連一點責任心都沒有,他可比不上你年輕的時候,他遇到啥事總想著往後縮,從來都沒有想著往前衝……”

  張拴常抹了一把眼淚說:“你也別怪家家,他也不容易,他不比欣欣,他沒上過幾天學,還不到20歲就去建築工地打工了。我去外邊礦上打過工,我知道私人老板的錢不好掙,你從他們身上每掙一分錢,就跟要他們的命沒啥區別。當年,我們曾有20個人一起去過一個私人的礦,那個礦老板就是個‘周扒皮’,讓我們每天要乾12個小時,而且工錢低還月月都拖欠,不到兩個月,我們一撥去的工人就只剩下10個了,到三個月時,就只剩下咱們村裡的6個人了……”

  在煤油燈之下,房間裡一片面昏暗,只有靠近光源的地方也能亮出一片。張欣然媽媽聽著他的講述。

  以前,張拴常從來都不給她和孩子們講有關礦工的任何事,他們母子三人除過知道他是在外面煤礦掙大錢以外,其他的一切都不知道,他把所有的打工的遭遇全部深埋在了心裡,他的礦工生活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他對任何人都有意地回避著這個話題,對問及這個話題的所有人都充滿了抵觸甚至憤怒。

  就像一個蹲過監獄認罪伏法的犯人,絲毫不願意提及當年所犯下的罪行,或者,一個傷口初愈的患者再也不願意揭開自己的傷疤一樣,張拴常把這些礦工往事一直深深地埋藏在心裡,死死地咬緊在牙關裡。

  今天,他終於自己說出了關於礦工的隻言片語。

  過了一會兒,張拴常看著張欣然媽媽說:“我一直沒有給你說過我下礦的事情,我是怕你們聽了以後傷心,怕家家和欣欣知道他們的爸爸原來是那樣的卑微和下賤,但是他媽……我們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所以,趁現在還能說話的時候,我想把這些事情告訴你,讓你知道一下我在外打工的情況,知道一下我為了咱們這個家,其實已經盡力了……”

  張拴常的話沒有說完就傳來一陣咳嗽聲,在微弱的煤油燈的光亮裡,張拴常的神情有些憂傷,張欣然媽媽從他還沒有說完的話裡已經聽出了幾分悲涼。

  張拴常說:“礦工大都來自跟我們石堆村一樣貧困地方的青年和壯年農民,煤礦井下的工種很多,而我們基本上都是采煤工和掘進工。采煤工的活是最髒的,掘進工是最累的,不管哪個煤礦的煤都是采煤采出來的。采煤工的工資是所有工種裡最高的,我一直都沒爭上這個活,我乾的是掘井工,就是在井下掘進巷道,跟在荒山上修路一樣,在井下修出四通八達的道路,還有皮帶巷、軌道巷、進風、回風巷等等這些也都是由我們掘進工一點點挖出來的。”

  “普通的掘進是用炸藥一點點炸出一條路來,而綜合掘進就是用掘進機切割井下的岩石,這兩種掘進的活兒我都乾過,要是碰到煤層時,我們渾身就會全部變黑,沒有碰到煤層時,碰到的是岩層,岩層的粉末卻會把我們變成白人。每天下井前,我們誰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會變成啥顏色。”張拴常說。

  煤油燈的火焰在燈芯上微微跳躍著,張拴常的生命跟這盞微弱的燈光一樣,曾經在遠離地面一片漆黑的深井下,努力地掙扎著發著亮光,為遠在土關的家裡照亮著前面的路。

  “和采煤工的髒比起來,我們掘進工是井下最累的工種,收入要比采煤要少一些,但是比其他工種要多一點。采煤工一天的工資是60塊錢,掘進工能掙到45塊錢,而那時建築工人一天的收入也只有30塊錢,一個月下來,我要比建築工人多掙四五百塊錢呢。”張拴常說,“要不是那幾年我工資高,咱家可能到現在也蓋不起房子,現在這房子看上去是有些舊有些破敗了,在當時,咱家的房子可是一磚到底,連一個土坯都沒有用啊。”

  張欣然媽媽的回憶漸漸被拉回到了過去,她剛嫁過來時家裡窮得叮當響,他們白手起家,一磚一瓦,一碗一筷,也都是他們一點點奮鬥出來的,要是沒有張拴常外出打工,她怎麽能把兩個孩子拉扯大?她靜靜地注視著炕頭的張拴常不無感慨。

  張拴常停了停說:“我大多時間上的是白班,早晨6點,鬧鍾一響就起床吃飯去礦上。6點40分,當大地還是一片寂靜的時候,準備下井的礦工們已經來到礦區參加班前會。當班的組長是咱們土關同鄉,在礦上,當班組長帶領的礦工大都是他們的老鄉……礦工穿的全是黑衣服,只有出了事故後,前來救援的人才會穿桔紅色的衣服。每次下井前,組長都會在井口清點和登記人數,還要簽字,要是哪個礦工出了事故,拿著組長簽過字的名單就能知道。 ”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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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欣然媽媽注視著他,一言不發。

  “深層礦井都要挖豎井,深度達500米到2公裡,下井得乘罐籠,誰都知道下井後會有啥危險,所以,每天的班會上都要講一遍安全。開完班前會,我們就迅速去澡堂換工作服,內衣也要換,主要是防止衣物摩擦產生靜電,要穿高幫靴防水。換完衣服後再戴礦燈、拿自救器,到倉庫領帶鐵絲,拿卡蘭,佩戴好勞保用品後再去井口排隊。”張拴常說,“這時,天邊的太陽正在升起,我們卻迎著朝陽走進地層深處。”

  夜漸漸深了,黑黢黢的院子裡一片寂靜,只有蟲子從樹葉下偶爾傳來的叫聲,才能讓人感覺到生命的存在。張欣然媽媽依舊注視著張拴常,她的心一點點揪了起來,目光裡充滿了對他的理解。

  “下到井裡在巷道行走時,可怕的黑暗就像魔鬼一樣,會完全將一個人活生生吞進肚裡,所有的光源靠的都是頭頂的照明燈,但是,照明燈根本驅不散大片的黑暗,一道道光亮劃過後,又是周圍又是一片黑暗。那種黑跟地面上的黑,跟夜晚的黑是不一樣的,那是一種令人害怕的黑,是魔鬼鐵了心要把人吞進肚子的黑。要是看不到頭頂照明燈的光,人雖然活著甚至走動著,但走著走著就會誤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活著還是死了時時會在心裡切換,只有確定有光源的存在,才會知道自己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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