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獸嘶吼,飛雪飄揚。
數不盡的野獸人在山谷中嘶吼,好似奔騰的洪流,正從狹窄的谷地中穿行而過。激蕩,卷起漫天雪塵。
冰壺峽谷深處,當設伏的部落戰士們看到暴怒的獸群時,不由得心頭一緊。鮑裡斯站在隊伍正前方,凝視著奔騰而來的獸群,眼神裡充滿了堅毅與頑強。那是視死如歸的慷慨昂揚。
“破冰準備!”
當三分之二的野獸人已經通過峽谷時,莉莉婭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她大聲命令到。然而,卻被鮑裡斯嚴厲製止了
“不!在等等。”
此刻的鮑裡斯就像一頭頭狼,正潛伏在黑暗深處,觀察,計算著獵物。
所有人緊握武器的手都在顫抖著,然而,鮑裡斯卻異常冷靜。他的冷靜不是因為這個戰術有多麽完美,事實上,這不過是最簡單的詐敗,陷阱戰術而已。鮑裡斯冷靜,因為他對死亡的無所畏懼。他的心早就死了,身體再死一次也無妨。但是,不能毫無意義的死去。而現在,為了這個部落的生存,冒死拚一次,也不算毫無意義了。
“穩住!”
隊伍最前方,鮑裡斯揚起手臂,做出一個穩定全軍的手勢。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當年,回到當年那個基斯裡夫天才少年,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衝殺敵軍,意氣風發的貴族少年。是的,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過去。只不過,身後不再是全副武裝,訓練有素的基斯裡夫正規軍,而是一群衣衫襤褸,為了活著而被迫戰鬥,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部落青年。
鮑裡斯趴下去,感受著冰面的顫抖,和那數百米外傳來的劇烈踩踏聲。
“等等,再等等!”
即便野獸人的先頭部隊已經距離自己很近了。甚至可以看到他們粗壯的身軀在瘋跑著,衝刺著,口鼻間呼出的熱氣在空氣中蒸騰成一絲絲白霧。
莉莉婭急紅了眼,但是鮑裡斯依舊在忍!
“來吧,雜種們,近些,再近些!”
緊盯著衝來的野獸人大軍,鮑裡斯在內心對自己低吼著。
終於,大批野獸人成群結隊衝進了冰封的湖泊。
“現在!破冰!”
突然間,鮑裡斯猛地站起身來,舉著戰斧的右手臂大力一揮。
命令層層傳達出去,只見不遠處的冰封湖面上,大力射手基德拉滿長弓,朝冰湖上方的天空激射火箭。
位於山谷上方的部落伏兵立即執行命令。一人多高的巨石在眾人的連番撬動下,自山頂轟隆隆的滾下。
遠方山坡上的動靜顯然引起了不少野獸人的注意,然而,衝在最前方的野獸人顯然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它們像真正嗜血的野獸,衝向了面前近在咫尺的瘦弱人類。那是他們的宿敵,是它們做夢都想手撕的弱小生物。尤其是在經歷了長達數日的弓箭騷擾之後,能夠近距離砍死這些惱人的弱小人類簡直是一種泄憤!
嘭!
鮑裡斯隻覺得眼前一黑,迎面衝來的牛頭人猶如一堵巨牆,一人多高的戰錘帶著無可匹敵的強大威力直擊而來。
鮑裡斯本能的舉起盾牌防護,身體卻在戰錘砸來的一瞬間向後猛的彈射出去。帶著野性的蠻力,戰錘直接將鮑裡斯的鋼盾砸出了一個凹痕,而盾牌後面的鮑裡斯半隻手臂劇烈顫抖著,一時間失去了知覺。
轟隆隆……
遠處湖面上,傳來了陣陣恐怖的爆裂聲,那是純粹的撞擊,山上的巨石經過連番滾動,帶著恐怖的速度和質量,衝撞那剛剛冰封的湖面。
好似一塊正在緩緩裂開的藍色寶石,當窮凶極惡的野獸人還在與為數不少的部落戰士廝殺搏鬥時,
冰湖邊緣已經悄然出現了裂痕。更多的巨石從山頂上被推了下來,面對數量驚人的野獸人部隊,遠離戰場的部落小隊士兵瘋狂的撬動推下巨石,仿佛戰場中央那群正在舍命搏鬥的部落戰士與他們無關一般。伏擊小隊士兵眼裡,似乎只有野獸人,必須將這群嗜血的怪獸淹沒在這裡!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活命……
嘭!嘭!……
陣陣巨石擊碎冰層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前方正在與人類廝殺混戰的野獸人完全沉迷於血腥的戰鬥中,而那團黑棕色的獸群後方,已經有不少野獸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少膽小的劣角獸甚至已經開始潰逃。
“拖著它們!”
“拖住它們!”
幾乎所有外圍的部落戰士都在心裡呐喊著。冰面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分裂。那些裂痕,好似蛛網般迅速蔓延開來。
越來越多在隊伍中後方的野獸人開始發現不對勁,逃離湖面。然而,部落大酋長已經帶著輕騎兵部隊在岸邊嚴陣以待,弓箭和獵矛從湖岸邊紛紛射向正在後逃的野獸人。
一些劣角獸剛剛上岸,便遭到了機動性更強的烏果爾騎兵的獵殺和踩踏。馬蹄踐踏著血肉,將冰湖邊緣染成了血紅色。
鮑裡斯舉起盾牌,再次吃力的迎戰,他可以輕松乾掉十個,二十個劣角獸,但是面對怪獸一般的牛頭人,正常人類的力量卻顯得如此無力。盡管在速度和敏捷上,鮑裡斯擁有絕對的優勢。但是,他受了傷……那被打麻了的半隻手臂幾乎使不上任何力氣,面對牛頭人一次又一次凶猛的打擊,鮑裡斯只能狼狽躲閃。
一下,兩下,三下……在牛頭人失去理智的瘋狂捶打中,鮑裡斯看到了這頭野獸腳下的冰面……
是的,它正在碎裂!
然而,已經狂暴的牛頭人根本無視這種巨大危險,繼續掄著戰錘,一錘一錘的砸向冰面上那個弱小的人類戰士。
終於,一陣堅冰碎裂的聲音傳來,鮑裡斯和牛頭人腳下的冰面驟然碎裂!
揚起的巨大冰塊像一艘上翹的小船,站在上面的牛頭人戰士瞬間滑倒在地,幾乎沒有一絲掙扎的機會,身軀龐大的牛頭人一聲嗚呼,順著光滑的冰塊表面,直接呲溜一身滑入湖面,濺起一團冰冷的水花。
就在牛頭人悲吼著墜湖時,鮑裡斯也站立不穩,同時滑入湖面。
冰冷的湖水頓時浸透全身,身上的皮甲和棉衣此時猶如負重的幽靈,帶著魔掌一般,將它深深的拖入水中!
那在陸地上用於保暖的厚重棉衣,在水中卻猶如枷鎖一般,困住了鮑裡斯。他掙扎著要浮上水面,呼吸空氣。但是又一塊堅冰碎裂,尖銳的浮冰猶如一塊蹺蹺板,將上面的一群野獸人和人類士兵頓時掀倒,更多的軀體從上面砸了下來!
剛剛要接觸到水面的鮑裡斯隻覺得眼前一黑,落水的沉重軀體將他重重壓了回去。
冰冷的湖水立即倒灌進來,令鮑裡斯幾乎窒息……
他幾乎就要死了。死亡的氣息猶如藤蔓般,將他困在其中。周圍的空間好似無邊的黑暗浩渺,死神在向他招手,冰冷將凍結他的身體,將他的靈魂永遠禁錮在這漆黑的冰封湖底!
然而,恍若一瞬間,鮑裡斯又看到了父親,看到了基斯裡夫城的榮光,看到了丹尼斯,看到了北境之王……一頭無比狂暴的白熊在他體內咆哮著,將他硬生生拉回現實!
憑借著最後一絲理智和清醒,鮑裡斯屏住呼吸,再次劃動僵硬的手臂,同時用盡全力踩水,試圖浮上水面。
他成功了……在即將憋不住的時候,他的腦袋探出了水面。虛弱無比的鮑裡斯趴在一塊冰塊上,瘋狂貪婪的呼吸著湖面渾濁的空氣。這裡,有野獸人肮髒的惡臭氣味,有鮮血的腥臭味。乾淨的湖水被染成了血紅色。無數野獸人在掙扎著逃離,但是湖面顯然已經碎裂成無數大大小小的碎冰,冰壺峽谷,猶如惡魔巨大的深藍眼窩,吞噬著成百上萬鮮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