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篝火,宛如墜落的群星,在黑暗的大地上綻放著點點的紅光。
寒風夾雜著冰花吹拂著北境大營,發出呼呼的響聲。宛如低聲咆哮的巨獸。
丹尼斯和羅德坐在最豪華的大帳內,細說著這些年的遭遇。她輕聲輕語,將這些年在基斯裡夫城裡遇到的人和事一一道來。那些恐怖的,殘酷的事情如今在她口中就像過眼雲煙一般,無足輕重。原本羅德以為這些年自己的經歷肯定比女兒豐富得多,畢竟,自己在外面與野蠻人作戰,與獸人、野獸人作戰,這些經歷足以寫進歷史。但是沒想到,自己女兒的故事同樣曲折而豐富。毫不遜色於自己。
基斯裡夫城、魔法學院、冰雪冬宮……同樣是血雨腥風,那些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危險如同影子一般無處不在,丹尼斯和自己一樣,這些年一直在刀鋒上行走,如履薄冰。
“魔法學院裡每天都可以聽到一些駭人的傳聞——某個掃地的仆人夜裡去茅房,結果第二天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他的衣服和鞋子還在水池邊。”
“黑貓會在夜裡悄無聲息的出沒,傳說它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變成一個人,監視每個學生是否按時入睡。”
“偶爾,水槽裡會流出紅色,如同血一般的水。老師說那是紅墨水,但是我們每個人都知道,那就是血水。因為我們聞到了鮮血的腥味……”
炭盆旁,丹尼斯侃侃而談。她像一位學長,將學校裡的故事一一道來,而羅德臉上卻露出憂鬱、自責的神情。真不知道自己女兒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羅德想擁抱她,但是女兒已經長大,不能有太多肢體上的親密動作。
“丹尼斯,你恨我嗎?我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
羅德還沒說完,就被冰冷的手指摁住了嘴唇……丹尼斯看著他,一臉認真,那目光,穿過時空,似乎回到七年前,她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樣子。
“不,你是一個優秀的父親,別人的父親如此平庸,而我的父親,是一個英雄,他是北境之王,是眾神賜福的勇士。他敘寫了無數的傳奇和歷史。”
丹尼斯認真的說著,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自己的父親。但是,說實話,自己豈是一點恨都沒有?是的,她恨……她恨過自己,也恨過自己的父親。為什麽別人都擁有一個平凡而溫暖的家,她卻要面對冷酷無情的生活,霜寒女巫將她抓進魔法學院的那一天,注定了自己那不平凡的一生。她是天才女巫,而天才是要付出代價的。她寧可不要這個名號,不要這份天賦。然而,上天選擇你時根本不和你商量。
“然而終究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羅德說著,眉間是化不開的憂愁。
“這不怪你……”
丹尼斯反過來安慰到。她的成熟讓羅德欣慰,同時也讓自己感到心疼。
“丹尼斯,你還記得六年前,我去魔法學院看你,跟你說過的卡洛琳的事……”
“嗯……”
“你說你不會介意……”
“嗯。你是想讓我見她了,對吧?”
丹尼斯搶先一步說到。她那稚嫩的臉蛋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一抹淺笑掛在嘴邊,連羅德也不知道那是偽裝出來的笑,還是發自內心的笑。她真的接受卡洛琳嗎?羅德也不知道。
只是,還沒等羅德開口,卡洛琳已經從帳篷外走了進來。她的時間如此恰好,以至於會讓人誤以為這是提前設好的局。
“丹尼斯,我時常聽你父親提起你。”
卡洛琳笑著說到。她穿著由象牙色錦緞和銀絲鑲邊編織而成的衣裙,褪去貂皮披風之後,是一幅絲毫不遜色於丹尼斯的窈窕身材。平日裡極少穿緊身胸衣的她,今天換上了一件天鵝絨淡藍色緊身衣,顯得高雅而端莊。當然,羅德無暇欣賞,他最希望的是,卡洛琳和丹尼斯可以互相認可對方。畢竟,她們毫無血緣關系。唯一將兩人聯系在一起的,就是自己。若沒有自己,羅德保證這兩人這輩子也不會有交集。
好在看上去丹尼斯早有心理準備。她淡淡的笑著,優雅而不失禮儀,兩位霜寒女巫對視而坐,身上散發著無以倫比的優雅。一瞬間,在場三人中,仿佛羅德才是野蠻人。
“你可真是一個堅強的美人。無法想象,你在魔法學院是如何熬過來的……我也在裡面待過,那裡是什麽情況我清楚。”
卡洛琳盡可能友好的和丹尼斯打交道,盡管她很想迅速和眼前這個女孩處好關系,但是一開始畢竟不能表現得過於著急,必要的客套還是要有的。卻不想丹尼斯根本不介意,她落落大方的回答著——
“呵呵,裡面不單單是黑暗殘酷,還有一些值得回味的美好。就像我在裡面交了一群同樣處境的朋友,她們都是和我年齡相仿的女孩子。”
“您可真漂亮。”
丹尼斯笑著轉移了話題。團聚之日,往日的黑暗可以先暫告一段落了。更多的應該想想今後的美好。
“你也是……”
這突如其來的讚美讓卡洛琳有些措手不及,她抿著嘴微笑,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也要感謝你,感謝你這些年對我父親的照顧。”
丹尼斯說到。和羅德的感觸一樣,女孩的成熟讓卡洛琳心疼。像她這樣的年紀,許多人還在父母懷中撒嬌,犯了錯有父母擔著。而丹尼斯早已如成年人般成熟,她一直在成年人的世界裡生存,早已懂得那些必要的生存法則。連同那些禮儀,在黑錘堡時羅德根本沒有教她……
寒風呼嘯,吹得帳篷啪啪直響。
丹尼斯收起微笑,目光重新回到自己父親身上。
“帕維爾王子已經聚集了一大批支持他的人,等待最佳的時機,推翻冰雪女王。”
丹尼斯認真而嚴肅的說到。
“卡特琳娜是他的母親!”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帕維爾知道卡特琳娜是吸血鬼以後,對自己這個母親失望透頂,加上之前一系列的事件,還有這二十幾年來他的不幸遭遇,促使他後來做出這樣的決定。這個說來話長,以後我再慢慢跟你們說。”
“我想說的是,如果我們攻城,城裡會有人接應,甚至還有可能,那些支持者會幫我們打開城門。畢竟,單靠王子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與冰雪女王抗衡的。”
丹尼斯繼續說到。
“那帕維爾為什麽不自己跟我說?他出不來,完全可以派信得過人的捎信給我。”
羅德疑問到,話音剛落,自己就猜到了答案……
“因為帕維爾的性格……怎麽說呢?他害怕你,害怕父親你奪了他的王位……誰都知道,冰雪女王一旦隕落,你將是王座最有力的競爭者。”
丹尼斯回答到。
“所以,他寧可自己藏著掖著,也不肯和我合作……”
羅德笑了笑。這位王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然明了,事實上,不用自己說,大家也心知肚明。自古以來,王位不過是一個象征性的東西,一把椅子。真正掌握權力的人,從來都不是坐在台前的那位。帕維爾越是這般在意,證明他越不是對手。當然,從頭到尾,羅德也沒把他當做對手。這個國家經歷了長達七年的混亂,戰後的基斯裡夫將是千瘡百孔的,這時候,無論誰坐上王位,都等於接手了一個爛攤子,人民對新王的期望越大,到時候失望也就越大。王座……別說競爭,羅德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坐上去。
“他太渴望了這個位置了,哪怕只是象征性的位置,對於帕維爾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這是他證明自我價值的唯一機會。我聽說他從小都在卡特琳娜的訓責和庇護下長大……從某種程度來看,他其實和我們這些女巫一樣,是關在金絲牢籠中的鳥兒……”
丹尼斯說著,無意間流露出來的同情與愛憐卻讓羅德敏銳的捕捉到了,大體上,自己女兒為什麽可以從那座皇宮中逃出來,羅德已經猜到更深層次的原因了。
戰錘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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