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蒼茫絕壁下,一小支人類騎士部隊正在月影森林中穿行,他們頭頂,是一如清泉般的明月——曼娜斯裡布,還有那幾乎高聳入雲的絕壁城牆——基斯利夫北方長城。
“烏索克。”
羅德輕喚一聲,但是白熊並不理會他,而是獨自在密林中前行。北境, 對於白熊來說,才是熟悉的家園。它來自這裡,或許也終將歸於這裡。
“烏索克!”
羅德又喚了一聲,但是白熊依舊沒有理會。徑直向更遠的山峰跑去。帶雪的樹枝因為巨熊奔跑而折斷發出劈啪的響聲。
羅德不知道它要去哪,事實上也不需要知道。以其說烏索克是自己的戰熊,不如說是夥伴。
這頭白色巨熊向來有著自己的獨立思維和判斷,特立獨行,不像一般獵狗或者寵物,只會唯命是從。
“它總是這樣, 喜歡自己獨處。尤其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它估計不會和我們進入城堡。森林才是它的家。”
面對頑固的白熊,羅德只能坐在馬背上,對身邊的女祭司尷尬一笑。
萊安娜則沒有一絲意外的神情,事實上,她同樣很熟悉白熊的性格。早在北境獨立,基斯利夫尚未統一之時,女祭司便已經見過這頭熊了。
“它是我見過的最有靈性的動物,或者,有沒有一種可能,它根本不是一頭普通的熊,而是熊神厄孫的仆人或者使者?”
萊安娜微笑到。
“或許吧,有時我在和它對視時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些嗜血的殘暴欲望,還有那些懦弱和恐懼。很奇怪,萊安娜, 你知道嗎?它就像我的一個影子,又像是一面鏡子。我可以從它眼中看到另一個自己。”
羅德輕聲說到。他沒有說謊,烏索克的眼睛有一種魔力, 可以洞悉人內心深處潛藏的東西。
正當閑聊著,部隊已經走出了森林,映入眼簾的,是蒼白絕壁下的巨石城堡——黑鴉堡。
作為基斯利夫北方長城中部最重要的防禦堡壘,黑鴉堡經過多次擴建,規模已經趕上西海岸的黑錘堡。成為一座新興的中部樞紐要塞。
但是,不同於黑錘堡,黑鴉堡更多的功能還是在於防禦和軍事,而位於海岸邊的黑錘堡,還承擔著一部分經濟交通作用。
“走吧,我們需要一些熱食來暖暖身子了。”
羅德笑著催促到。
部隊呈蜿蜒的長蛇狀在廣袤的雪地上前行,守城的總司令沃裡克早已在城牆上等候多時。看到大領主到來,立即打開城門,出門迎接。
騎著高大的黑色戰馬,羅德抬頭望去,黑鴉堡的守城士兵齊刷刷的站成一排,由於全部身穿黑袍戰衣,所以看上去猶如一群幽靈烏鴉,守衛在城牆之上。
雪花紛飛,撲打在通紅的臉上。在眾將士的注視中, 羅德騎著高馬,緩慢走進了城堡。
隊伍兩旁,盡是些熟悉的面孔,那些跟隨自己南征北戰的北境精銳,皆駐扎於此。但是,稍微往後排一些的,羅德便認不出了。
絕境長城實施輪守製,新兵每三年一換,凡是前往絕境長城住滿三年的底層士兵,回到都城,可以立即晉升一級。不同於過往歲月中的流民盜匪聚集之地,可以說,在羅德的一手操辦下,絕境長城腳下,如今聚集著的,都是整個基斯利夫的精銳部隊。
他們在嚴寒中接受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磨練,在這短暫的和平時代,北境長城成為了唯一有戰事的地帶,但凡在這裡待過一段時間的士兵,都不算新兵了。三年的時間,足夠他們經歷數場真正的戰鬥,完成新兵到老兵的蛻變。
進城後,羅德自己翻身下馬,與老戰友一一擁抱寒暄。
看著面前面容滄桑的眾人,羅德有一種難言的辛酸感。距離基斯利夫大內戰已經過去十余年了,如今這批基斯利夫的骨乾精英,都是從那時候成長起來的。
而現在,他們大多數都已四十來歲,距離退役不過區區十幾二十年。而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混沌初潮也將於二十年後到來。
屆時,這批基斯利夫的精銳老兵,都已經到了白發之年,整個基斯利夫剛好失去最銳利的一代防力。
屆時,那些新兵蛋子才拿著父輩們的武器和鎧甲,走上屬於他們的末日戰場。上陣父子兵,想想,真是令人悲愴。這個悲慘的時代,注定要毀滅整整兩代人。
再看看身後自己這些追隨者,羅德甚至不知道他們是否能活到那個時候。這十幾年來,自己的年齡增長,容貌卻沒有大變,主要是因為神選者的原因,但是,其他人不是。二十年後,阿爾維斯、西貝斯、塞爾塔……這些凡人,終將成為老朽之人。
不願多想,在眾人的簇擁之下,羅德徑直走向城牆,這次來黑鴉堡的目的有兩個。
第一,城堡內發生了疫病,羅德帶萊安娜來,就是為了調查清楚疫病來源和真實情況,若是普通的傷寒疾病,便不必太過在意,若是像上次厄侖格拉德的鼠疫傳染病,就必須在源頭上加以遏製。
第二,也是順帶檢閱下長城的防禦工事和守城將士。
他們幾乎就是基斯利夫的安全屏障,這些年,基斯利夫境內快速發展,不僅得益於充足的資金和人力,也是因為長城的守衛,讓綠皮,野獸人鮮有入侵的機會。
絕境長城延伸到黑鴉堡部分,分為五層,最下層的防禦基石最為巨大,由純粹的黑岩構成,刀劍不入。在最下層,也駐扎了最多的士兵,軍隊平時的起居,用餐都在這一層完成,環著黑鴉堡,建有許多箭塔和冰洞,可以供士兵暫時休息。
第二層則是工程師,城堡維護工人駐扎的地方,相比於一層,這裡的規模小上至少三分之二,隔百米才有一個簡易的休息室。而且,幾乎就看不到木製結構的建築了。
三層以上,便都是守夜人的據點了。這些負責在夜裡看守城牆的士兵會在傍晚出發,通過升降機,前往城牆各個區域負責放哨。而每往上一層,氣溫便愈低,寒冷深入骨髓。
整個工程完工時,羅德也未曾想到,條件是如此艱苦而殘酷。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自從這座絕壁城牆建起之後,北邊的野蠻人、野獸人、綠皮等等便未曾踏足基斯利夫半步。
在升降機的幫助下,羅德一行人緩緩上升到了頂層高牆。
萬丈絕壁下,底下的黑鴉堡士兵身軀猶如螻蟻般渺小,冷鋒過境,卷起的狂風似乎隨時會將單薄的守夜人吹下城牆。
羅德看到的第一個哨兵,便在寒風中矗立良久,看到大領主親臨,甚至一時忘記了行禮,只有那目光,依舊警覺的望著四周和腳下的大地。
北境長城之外,大地冰封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