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雪花若即若離的飄蕩在空中,在北風的吹襲下,在空中打轉盤旋。
雪……熟悉的溫度。
在北境,春天從來都是那麽短暫,稍縱即逝。同樣稍縱即逝的,還有那些人和故事。北境大營安靜、秩序井然。羅德知道弗拉基米爾此趟來的目的,但是說實話,自己根本無心和這位偉大的將軍談什麽家國,談什麽人民。此刻,羅德想起的,只有丹尼斯。不知道女兒在基斯裡夫城過得怎麽樣。是否會被卡特琳娜凌辱。
就這樣卑微一會兒吧,什麽家國,人民,那些都是虛的。多少人借著家國和人民的名義做著自己的事,披著這張外皮來達到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現在隻想念我的女兒……羅德對自己說到。
很快,基斯裡夫雪鷹軍團的統帥弗拉基米爾便騎著高大的戰馬來到了軍營。北境軍營有著無以倫比的防禦工事,它搭建得猶如一座臨時要塞一般。可以看出弗拉基米爾臉上那驚訝的神情。但是這種表情在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一閃而過。和羅德一樣的年齡,和羅德一樣坎坷的經歷,甚至他的兒子都和羅德的女兒差不多年紀。兩人一見面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弗拉基米爾風塵仆仆,披著熊皮披風,身穿厚重的金屬鎧甲,走路時身上的鎧甲發出陣陣震顫聲。他的手裡握著超過手臂長的精鋼長劍,臉孔顯得滄桑而憂鬱,而羅德從這張臉龐裡看到了另外一種情緒——疲憊。這種疲憊不單單是身體上的疲憊,還有心靈上的。
“羅德,白熊領主。”
“是北境之王。”
弗拉基米爾走上前,很平靜的開口說到。而羅德的手下卻要他改口。被羅德搖手製止了。因為,若是弗拉基米爾承認了北境之王,那麽他便沒有必要來這裡了。
“在冰雪女王卡特琳娜還未下位之前,基斯裡夫只有一個王。”
弗拉基米爾不卑不亢的回答到。
羅德只是微笑,他並不是很在意這個頭銜,事實上,它只是一個頭銜而已。國王之所以強大,不是因為他被冠以國王之名。而是他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有足夠強大的手腕和凝聚力,有足夠的民眾支持他,相信他,肯為他拋頭顱灑熱血。這才是真正的王冠,比起用黃金和寶石鑄成的王冠更具威懾力。
“我們還是直入主題吧,弗拉基米爾元帥。”
羅德帶著禮貌說到。
他示意這位雪鷹軍團統帥坐下談,簡易的會談桌上擺著一些食物和熱咖啡。咖啡已經泡開,正冒著熱氣。給弗拉基米爾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位北境領主細節上做得還不錯。它沒有用酒,而是用咖啡。咖啡可以提神,屬於奢侈品,也算是實力上的一種展示。而酒只會讓人迷糊。
“直入主題……是的,我的主題就是不要戰爭。因為你們根本打不過,我的軍隊裝備著基斯裡夫最先進的武器裝備,我的士兵在戰鬥中成長。我們的部隊數量是你們的一倍多。而且,這還只是一部分,基斯裡夫城還有射擊軍,還有南方各地的其他軍隊。這場戰爭,即便你們現在取得階段性的勝利,但是長久以往,你們絕對無法獲勝。”
弗拉基米爾拾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認真說到。他相當於單槍匹馬來談判,因為只有兩名隨從騎馬一起。就這份氣概,羅德就已經十分欣賞他了。他讓羅德想起當初鐵皮入侵時,自己也是這般冒險北上。若不是對手,眼前這個男人絕對是一個值得深交的兄弟。
“朋友,弗拉基米爾將軍,我叫你一聲朋友,因為我也不想與你為敵。你是一個勇敢的將軍,
值得人尊敬的將軍。若不是立場不同,我們本可以成為戰友。”羅德平靜說到——
“至於戰爭,同樣不是我想要的。北境為什麽起兵,你知道嗎?”
羅德的問題讓弗拉基米爾陷入困惑,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位所謂的北境之王。
“我們之所以起兵,不是為了爭奪王位,而是為了給基斯裡夫一個更好的明天。告訴我,弗拉基米爾將軍,你的理想和夙願是什麽?讓我們以男人之間的對話開始吧,忘掉那些單純的戰爭與立場。”
羅德發問到。
話題的轉變讓弗拉基米爾有些猝不及防。他震了一下,平靜的回到——
“我沒有夙願,理想什麽的都是空話。我只知道,我宣誓效忠基斯裡夫沙皇,自我父輩開始,一直到子子孫孫。”
“不,你有理想。你的理想和我一樣,我們見過太多基斯裡夫平民過著貧困,毫無希望,毫無自由的生活,所以,我們都希望改變這一切。這便是北境起兵的根源。不要欺騙自己,朋友。你若是真的沒有理想,你不會來我這裡,你若真的沒有理想,你會直接帶著你的大軍,與我決戰。因為這原本就是你的職責。然而,你沒有這樣,你在戰前來到我的大營與我談判,就是希望得到一些結果,一些你所期望的結果,那就是——你同樣不希望基斯裡夫人民在這場戰爭中受傷流血。”
羅德一番話讓弗拉基米爾頓時無言以對。他並不是一個善辯的政治家,他只是一位將軍。一位可以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將軍。他的出發點如此簡單,軍人本應如此簡單。但是,現在,他卻又如此複雜。從來沒有哪一刻,他的內心像現在這般矛盾。
“至於你說的實力問題,我想你忽略了一個因素。”
羅德一邊說著,一邊親自給弗拉基米爾的咖啡續杯。
“你忽略了一個問題,朋友,一支軍隊的戰鬥力從來不是用人數來衡量的。或者說你根本沒有研究過北境這支軍隊是如何成長起來的。讓我好好告訴你吧,北境,是基斯裡夫北方的屏障。百年來,北方人民為基斯裡夫擋住了無數野獸人、野蠻人的入侵。我們原本就是在戰爭中成長起來的。你們所面對過的,我們同樣面對過。你們面對過百萬綠皮,我們同樣面對過,而且,你們沒有經歷過的,我們卻經歷過。當你們的軍隊受命回城,鎮壓基斯裡夫城暴亂的時候,我和我的戰士們在北方最寒冷的山脈上,與綠皮周旋。我們面對過凶殘的格裡姆格?鐵皮,我們面對過巨魔王索隆格……這些都是你們未曾遇到的,你們未曾經歷過的。我的戰士在無數次的出生入死中成長。他們每個人都是這個國家最強硬的勇士,北境軍隊曾經以不到三千人的規模,擊敗一萬多人的諾斯卡大軍。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數不勝數。”
羅德說著,弗拉基米爾顯然有些震驚,他的杯子懸在半空中,久久沒有落下。
“沒錯,我們的裝備是簡陋了一些,連服飾都沒有辦法統一。我們的食物口糧是差了一些,那是因為我們將食物送給了最需要的平民。全體北境軍官沒有享受過一次特別待遇,我們為什麽而戰,我想你應該清楚了吧?弗拉基米爾將軍。不要認為他們稱我為北境之王,我就真心想當這個國王。若是同樣的境遇擺在你眼前,你會做怎樣的選擇?”
弗拉基米爾啞口無言,對方這番話是他出發前完全沒有想到的。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麽先前每次邊境起兵,或者首都暴亂,都以失敗而告終。而這次,北境勢力卻越來越龐大。思想攻勢,這是一把無形的刀劍,只要這位白熊領主在,他的事跡,他的所為,就是一股無形而強大的凝聚力。人民願意為他而戰,這才是根本。
“還有,你說你效忠基斯裡夫沙皇。那麽,如果這個沙皇是一個暴君,如果她是一個叛徒,一個吸血鬼,那麽,你同樣效忠於他嗎?”
“是的,不要意外,我說的就是卡特琳娜。她早就是一個吸血鬼了。朋友,你還記得舊厄侖格拉德叛亂末期,大公爵科恩在首都發起的那場班達加皇宮圍攻戰嗎?”
“你認為那些亡靈軍隊真的是一場意外嗎?連平民都在議論。只不過被卡特琳娜強壓下去了而已。朋友,我敬重你的勇敢和忠誠,但是,你應該忠於你的國家,忠於基斯裡夫,而不是忠於一個將基斯裡夫玩弄於股掌間的吸血鬼,她在利用沙皇的身份達成自己的目,你不希望終有一天,基斯裡夫變成一片死亡之地吧?”
羅德言情懇切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