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沒有分到多少錢，”曹傳香捏緊擱在膝上的拳頭，“310萬，一年多的時間了，我隻拿到10萬，我和我三個孩子，只有10萬，他們騙我，合夥騙我。”

　劉嫚臉上的微笑漸漸收斂，她和她母親，都是心善的人，當初同意這筆大額的賠償金額，就是看在對方有三個孩子的份上。

　張佩也告訴過劉嫚，一個女人帶一個孩子很不容易，這個女人卻要獨自撫養三個孩子。

　“一個孩子一百萬，當初你們是跟我們這麽談的，”劉嫚說。

　“他們也是這麽跟我說的，我才同意簽諒解協議的，”曹傳香忽然抬頭，劉嫚看到她仇視的通紅眼眶，一如第一次見她時那樣，只是她的仇恨並非針對劉嫚和她的母親。

　“310萬進了婆婆的口袋，她便絕口不提先前對的承諾，她說她還要養小兒子和小女兒，這筆錢理應由她來歸置，這一年我過的像一個乞丐，天天開口找她要賠償金，要一次，她就給個一千兩千，斷斷續續，大概給了我10萬塊錢。”

　賠償金的分配是別人的家事，劉嫚也不好說什麽，“既然如此，你婆婆已經有了310萬還不知足?為什麽還找我借錢呢?”

　說是借錢，傻子都是知道對王家人來說，“借”等同於理所應當的“要”，劉嫚就是白給錢，他們絕對不會還錢的！

　曹傳香諷笑，“錢應該花的差不多了，她用100多萬在老家宅基地蓋了一棟房子，在我們那地方，正常蓋房子二三十萬就差不多，可是她什麽都要用最好的，房子建的最氣派，家具買最貴的，在村裡人面前有面子，現在房子還沒有完全裝修好，就已經花了100多萬;她還給王志華買了一輛寶馬，花了60多萬吧。”

　劉嫚詫異，如果她記得沒錯，王志華是一個跟她同年的大學生，也在首都讀書。學生不是不能開車，不是不能買寶馬，但他這樣的家庭情況，開寶馬車純粹是打腫臉充胖子！

　或許溫文爾雅的劉嫚看起來是一個很好的樹洞，曹傳香壓抑許久的積怨，一下子全都爆發出來，她把更多的家務事統統告訴了她。

　突然有了310萬，窮慣了的王家人一下子膨脹起來，仿佛他們這輩子都吃穿不愁了一樣。他們在村裡大擺宴席，給王春華置辦豪華後事，不知道的還是以為是喜事——慶祝自己兒子去世?！

　村裡人都知道王家人發財了，七大姑八大姨三天兩頭來找他們借錢，這種被人仰視，被人跪舔的感覺讓王春華的父母心情極為舒暢，於是他們大方的五萬、十萬的往外借，打了借條，算了很高的利息。到目前為止，王家人陸陸續續借出去了近一百萬。

　王家只剩下王志華一個兒子，自然對他更加寵愛，準確的說，一直以來，王志華都比兄長受寵，他讀大學的錢都是王春華送快遞賺來的。

　王老太不僅給王志華買寶馬車，每個月還給他一萬塊錢的生活費，不夠隨時都可以找家裡要，王志華在同學眼中儼然變成暴發戶，他開寶馬把妹，出手闊綽。曹傳香說，一年的時間，王志華至少換了四個女朋友。

　劉嫚想起王志華那張平庸的臉，當時她就覺得這個人有一點猥瑣，看他的所作所為，的確是很猥瑣。

　王家人老家的新豪宅從去年收到劉嫚母女給付的賠償金後就開始建，到今年春節主體總算是完工了，但現在，建築裝修公司的老板找王家人要錢，說還差二十萬，否則內部裝修就這麽停滯下來。

　這一年來，王家人花錢如流水，日子過得相當滋潤，儼然把自己當成真正的暴發戶，可是真正的暴發戶的錢也是靠自己努力奮鬥來的，是一分一分的攢出來的，不是發死人財的。王家人回過神，再看看自己的口袋，哪裡還拿得出來二十萬?

　他們借出去的錢，一時半會兒拿不回來，王老太也不想催人要，都是親戚朋友，當時借錢大方，又巴巴的跑去要，顯得多沒面子。

　正在王老太一籌莫展之時，王志華提議說，“我們再找撞人的劉家要錢去！他們女兒劉嫚現在是明星，拍戲賺錢，她還是書法家，賣一幅字就能好賺大幾十萬，她男朋友是富二代，更有錢！我們再找他們借一百萬！”

　“可是案子結了，我們以什麽理由借錢呢?”王老太貪婪歸貪婪，但最基本的道理還是懂的，“去了，對方根本不會理會我們。”

　王志華給她科普什麽是網紅，什麽是互聯網流量，“網紅這種職業最怕負面信息，一條黑料就有可能讓劉嫚涼透，她肯定怕我們在網上散播她父親酒駕撞死人的信息。再說，我們又不是白要錢，我們是去借錢的，她們那麽有錢，借一點，又不會對自己影響什麽。”

　當初劉嫚和張佩的確是畏懼網絡黑料， 為了名譽，為了劉承宇和劉嫚自己的前途，才那麽好說話，對王家人百般忍讓。不過現在，劉嫚至始至終都很淡定，她就像在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聽曹傳香講述。除了開頭那番跟婆婆乞丐要錢的言論，曹傳香沒有再向劉嫚賣慘，她主要訴說王家人是如何敗光310萬的，包括他們如何在春節家族聚會上，籌謀向劉嫚搞錢。

　王家人的老家離首都不遠，車程也就四五個小時，王春華去世後，曹傳香就帶著兩個女兒在首都打工，她和王春華最小的兒子由王老太撫養，王老太對自己唯一的孫子還算厚道。

　“你為什麽要告訴這些?我們雙方的立場是對立的，無論誰對誰錯，我父親撞死你丈夫是事實，你不應該向著我們說話。”

　劉嫚不明白曹傳香到底有什麽目的，別怪她冷漠，別怪她以最壞的想法揣測曹傳香，剛出事的時候，兩次談判，她和她母親是抱著最真實的歉意和誠意，去解決問題的，但王家人的言行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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