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當然沒有顧及這些,她狠狠盯著余生,嘶聲喊道:
“你知道你這段時間圍脖底下的黑子有多少是水軍嗎?”
“你知道你面前這個男人就是開水軍工作室的嗎?”
“你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嗎?”
“你放手!”
“你快放手!”
沒想到對方和自己竟然還能扯上這麽點關系,余生略感詫異,手上卻並沒有聽女生的話放開,反而反問道:
“那你知道你跳下去之後,明天社會新聞版面底下會是些什麽評論嗎?”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衛道士們會說你不孝,遇到什麽事都不能自殺,母親十月懷胎才生下你,你輕生對不起含辛茹苦把你養大的父母。”
“胡說!他們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父母!”
聞言,女生更激動了,她一邊和余生還有自己的男友撕扯,一邊痛哭道:
“就因為他們生下我,我就連死的權利都沒有了嗎?那為什麽沒人問過我沒有,想不想被他們生下來!”
“憑什麽,生不能隨我的意願來,現在連死也不可以!”
“生和死都由不得我,我活著還做什麽?
“讓我去死!”
“我要死!”
雖然猜到女生會受到刺激,但余生也沒料到女生的反應能這樣激烈,目光瞥到身邊的女生男友脖子上的刺青。
再想起前面男生說不嫌棄時,女生反吼著的“可我嫌棄你”,恐怕也不是一時口誤。
隱隱,余生感覺到女生的成長經歷恐怕十分複雜,可他嘴上卻絲毫沒打算停下,繼續道:
“如果你是孤兒,他們就會說你不尊重生命,不懂得留存證據,事後報案;
噴子會譴責你喝酒,他們會說女人不能喝酒,還說長這麽漂亮,遭遇到這種事情是活該,喝酒爛醉,是你自己給了別有用心的人機會,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胡說!老娘參加朋友的18歲成人禮,關他們屁事!”
語言打擊,還是很有用的,聽到余生的話,女生下意識反駁道,還直接爆了粗口。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這在很多時候都是通用的,心知女生的死志已經被自己的話消磨得差不多了,余生接著道:
“而NC呢?
NC們不會罵你,不會譴責你,他們會歌頌你。
他們支持你守身如玉,他們會說此女隻應天上有,他們會重複一遍婦德,然後再說一句:以前嫁妝是舊的,新娘是新的,現在嫁妝是新的,新娘是舊的……”
“扯蛋!老娘又不是商品!”
聽到所謂的“歌頌”,女生更憤怒了,她漲紅著臉,四肢的掙扎力道不知何時已經變小了很多。
見狀,清楚時機差不多了,余生發動了最後一擊:
“但你知道嗎?
這些其實不是最難聽的。
最難聽的話,其實是很多普通人說的。
他們會說,爽一下又不會死,幹嘛這樣好好的一條生命沒有了;
他們還會說,不就是做個愛嗎,大家都舒服了,你又有什麽想不開呢?”
頓了頓,看到女生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余生面色平靜,緩聲道:
“你看,如果你從這裡跳下去,這就是明天的社會新聞版面下的留言。沒有人了解你的過去,他們只看到了你的死亡,然後在你的死亡上發表他們自以為的’真知灼見’。
至於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跳下去的,事情的真相又是什麽?
這個世上,無人在意。
現在,你還想跳下去嗎?
你還想的話,我不攔你,但我清楚一件事,如果你沒有跳下去,至少那些閑得蛋疼的人,終於少了一天又或許是好幾天的樂子。”
誰會拿自己的死,去成全別人的樂子?
聽到余生的這一番話,賀羽軒不知道女生會怎樣選,但他知道,如果是他的話,是肯定不會再往下跳的了。同時,他也對余生佩服得,四個大字:五體投地。
果然,沒人會拿自己的死亡去成全別人的樂子,女生的眼眸微微下垂,默許了余生和自己男友將她從橋欄上救下來的舉動。
“林放,謝謝你……”
將救下來的女朋友安撫好,男生走到余生面前,啞著嗓子說道。
“謝謝你不計前嫌救下我女朋友……”
“我何龍一生跪天跪地跪關公,就是沒跪過任何人,不管你怎麽想,今天我向你下跪賠罪了,我不該為了那幾各臭錢,就在網上黑你,今後只要你有用得著的地方,我何龍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砰”地一聲,
剛才被女生揭破水軍身份的男生,猛然跪在余生身前,字字懇切道。
“你這……”
余生剛想把何龍從地上拉起來,卻被對方阻止了,他仰起頭,看著余生認真道:
“林放,你值得,如果今天沒有你,就算我把曉曉救下來了,也攔不住她明天后天大後天的尋死,不知道什麽時候,她人就沒了。”
說著,
“??,??,??!”
何龍跪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等他再抬起頭來,腦門上已經多了一小塊突起,很明顯,再過上幾個小時,他腫起來的區域還會更大。
之後,與何龍曉曉兩人簡單聊了幾句,這才知道,曉曉的家庭背景確實很複雜。
她的父親是個爛賭鬼,而母親,則是個站街的。
真要說起來,曉曉現在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是不是她的親生父親都不好說。當初這對夫妻選擇把曉曉生下來,自然也不是出於愛情的結晶,母愛的偉大,只不過是想著生個男仔好賣錢。
後來看到是個女孩,起初是打算扔的,只是轉念想想曉曉的母親年紀愈大,有個女孩繼承母業,當培養下一棵搖錢樹也挺好,就這麽拉扯起來了。
也正如余生看到的刺青那樣,何龍是個混混,或者說曾經是,至於現在的工作,雙方也都很清楚了。
何龍比曉曉大四歲,家庭背景同樣不大光彩,他有一個不是在坐牢就是在去坐牢路上的父親,所以何龍小學讀完就輟學了,並且理所當然地子承了父業。
兩人的家都落在貧民窟裡,從某個角度上說,這也算是青梅竹馬。
清楚曉曉家的打算,何龍說趁人之危也好,說英雄救美也罷,總之,一個小混混頭子的身份,足夠將曉曉家恐嚇住。
何龍把曉曉從危機四伏的家裡帶了出來。
當時還在讀初二的曉曉也因此成了何龍的女朋友,之後在何龍的資助下,一直讀到現在。
聽完曉曉的故事,余生和賀羽軒都歎了口氣,不知道說什麽。
顯而易見,曉曉的成長經歷一直是灰色的,她沒有感受過這個世界的美好,並且,大概是由於她母親的緣故,對於性也一直格外排斥。
如今,遭受重擊,就像是壓垮駱駝地最後一根稻草,她終於承擔不住,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至於和何龍之間,在她眼裡,或許是跳板,或許是交易……誰知道呢?
總之,不會是單純的戀愛關系。
拒絕了何龍希望留下聯系方式的請求,余生帶著賀羽軒和這對“情侶”告別了。
“林放,做女生真不容易。”
在夜宵城裡的一家店麵包廂坐下,沉默了許久的賀羽軒突然開口道。
“她跳了,輿論就會變成你說的那樣,可是她不跳呢,不管是告到衙門,還是忍氣吞聲,這件事都不可能被瞞住的,到時候,身邊人的指指點點,她又怎麽受得了?或許,還不如網絡上的陌生人呢。”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好像無論她最後選擇了生還是死,輿論都不會放過她。遇到事,是活該,死了是不孝,活著是恥辱y蕩……做女生,真的好難。”
“噗……”
聽到賀羽軒的感慨,余生忽而笑了。
“你笑什麽?”
見狀,賀羽軒有些許不滿,他正在很正經嚴肅的展開屬於男人的反思與感慨,林放這廝怎麽能這樣破壞氣氛。
“想起一個笑話。”
“什麽?”
向來有禮貌的乖孩子賀羽軒,盡管感到不滿,但還是捏著鼻子,配合的問道。
“說是古代有一男子,好賭好嫖,一天身上輸得只剩下十文錢了,去到相好的姐兒那裡,問能不能通融通融。
結果,那姐兒也很仗義,只收了他七文,表示看在他熟客的份上,給他一個便宜價,讓他去二樓的最後一間房,裡面有個稀罕貨色。
那男子大喜過望,匆忙跑上樓去,開門一看,裡面……竟然是隻鴕鳥!
男子一開始其實是拒絕的,可實在是精x上腦,加上鴕鳥也確實稀奇, 於是沒按耐住,他……”
“惡俗!”
古怪地看著居然一本正經講顏色段子的余生,賀羽軒沒好氣地打斷道。
他之前怎麽就沒看出來,林放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別急啊,笑話還沒完呢。”
輕輕笑了笑,對於賀羽軒臉上的古怪之色不以為意,繼續道:
“又過了幾天,男子舊病複發,他實在憋不住了,帶著三文錢去到青樓,難為情地問姐兒能不能通融通融,姐兒收下了他最後的這三文錢,再三表明這是熟客價後,讓他去到三樓的最後一間房。
等推開房門,他卻看到另外一個男子趴在地板上……撅著腚。”
“林放!”
“別急,還沒完呢,不是你想的那樣。”
“撅著腚的男子,回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趕緊把門關好後,就又重新把腦袋湊到地板上。
這時,男子才注意到地板上有一排小孔洞。
學著旁邊男子的樣子,他湊近了去瞧,竟然看到裡面有一個大美女在洗澡,身姿曼妙,令他大飽眼福。
男子連聲讚歎這錢花得真值。
這時,旁邊男子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驕傲道:「這算什麽?我前幾天還看到過一個x鴕鳥的呢!」”
“噗……”
控制不住,賀羽軒之前好不容易打造出來的嚴肅模樣,完全破功了,清秀地臉上盡是想收斂卻又控制不住的笑意。
“你看,做男人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望著肩頭劇烈抖動的賀羽軒,余生攤了攤手,一臉無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