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驚慌之下,召集所有大臣,在大慶殿共商國事。
至於楊霖,已經被押到昭德坊,不能隨意走動。
家中的姬妾侍婢,小廝下人,都圍在他的身邊,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楊霖一句話也不說,心裡還在思考該如何才能把損失降低到最小,自己若是真的退出舞台,又該告訴誰堤防契丹更北邊的女真呢。
蘇家姐妹是小門小戶出身,眼看平日裡權勢滔天的大郎,別人看押起來,早就瑟瑟發抖,反倒是殷淺淺上前,握住楊霖的手道:“大郎,事情很嚴重麽?”
楊霖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繼續沉思。
至於大慶殿內,趙佶坐在龍椅上,看著亂哄哄的群臣,心中惱怒異常。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都在攻訐楊霖,怒氣衝衝恨不得去手撕了這個禍國奸佞。
不是他窮兵黷武,唆使陛下伐夏,哪來的這個局面。仿佛舉國矚目的伐夏之戰,就是他楊霖一個人挑起的,罪責全都在他,和我們可沒有半點關系。
罵的越大聲,摘的就越乾淨,可是這對局勢有什麽幫助?
偶爾有幾個想對策的,也淹沒在討伐的聲浪中,趙佶氣的手指發抖。
可是他根本對於國事一竅不通,想要說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時候,第二道消息來了.......
伐夏大軍攻佔興慶府,西夏滅國在即,西北諸路兵馬正在瘋狂趕奔支援。
銀州、石州、夏州、宥州,以及無數堡壘內的宋軍,全都殺奔興慶府,憤然欲雪數世之恥。
整個朝堂鴉雀無聲,傳令的侍衛不知道,為何這天大的喜訊捷報,君臣都愣在原地沒個反應。
侍衛以為說的不清楚,又一次大聲喊了一遍。
趙佶站起身來,臉色恢復了紅潤,失望地看了一眼殿中群臣,拂袖而去。
悲喜兩重天,可是滿殿的大臣卻怎麽都喜不起來。
為什麽剛才自己不站出來,悔恨交加的他們,更加嫉恨楊霖。
要是剛才自己站出來,攬在身上,那麽這比天還大的功勞,不就是自己的了?
皇帝舍下群臣而去,給了大臣們一個沒臉,回到后宮卻喜極而泣。
沒有什麽是在你絕望的時候,突然告知你大功告成來的舒爽,這墜地升空的感覺,刺激到趙佶有些失控了。
隨即他就想起了跪地請罪的楊霖,再和那群大臣一對比......
國家需要有擔當的臣子,尤其是自己這樣的君王,趙佶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有擔當的皇帝,他的心思都在山水美人畫筆宣紙上,在藝術的海洋裡暢遊才是他的夢想,他需要一個肱股之臣。
現在看來,能勝任的唯有楊霖,更妙的是,這個楊霖平日裡還有各種花樣滿足自己的興趣,還能賺到花不完的錢供自己揮霍,這不是就是完美的臣子。
可是剛才自己還大怒喝罵,把他關到了府上,實在太委屈楊愛卿了。
“來人呐,取筆墨來,朕要寫一道聖旨。”
小內侍們十分驚奇,官家已經多久沒有親自寫聖旨了,都是吩咐梁師成梁公公著筆,根據自己的意思來寫。
百官神色複雜的散朝之後,伐夏之戰大勝的消息不脛而走。
汴梁,沸騰了。
汴梁的春意,自然要比現在還冰天雪地的西夏得早上一些。
在殘冬還未曾全消之際汴梁百姓就仿佛已經從冬眠裡醒了過來,冒著尚還凜凜的寒風,就已經有多少人家車馬仕女已經在城外汴河上踏青,在柳枝上結彩,在佛寺道觀上香,在亭廊之間置酒高會。
消息散播的如此之快,一場不弱於上元佳節的歡慶,自發地開始了。
無數百姓口耳相傳,然後湧上街頭,燃放鞭炮,懸掛彩幅,高搭彩棚,歌舞宴宴。
曾布的府上,一眾官員圍著他,卻如喪考妣。
在橫山出兵之前,曾布就指使手下頻繁上書,極力反對童貫伐夏。
這些自詡清流的人,對於蔡京諂媚宦官上位,和童貫促成宋夏連年戰爭的事,十分看不過眼。
在他們眼裡,恨不得武官永遠別打仗,或者永遠別打勝仗才好。
大宋就維持這個樣子,照樣的富麗堂皇,照樣的歌舞升平,照樣的事他們文人的天堂。
開疆拓土,在他們看來就是武人躥升的罪魁,大宋不需要西北那些苦寒之地,現在的大宋才是最好的大宋。
這種想法很煞筆,但是無奈的是,這個時候的文人很多就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乾的。
因為他們過得太舒服了!
從來沒有一個朝代,文臣可以這麽舒服,國家這麽富,養著幾萬個閑散官吏,美酒、美人、美景、美食,再來幾首詩詞,人生為什麽還要有別的追求?
現在老太監一不小心快要把西夏滅了,這可如何是好?更要命的是,兩封相差不過半天的戰報,把他們眼中的奸佞楊霖推到了榮譽的至高點。
曾布擰眉道:“官家所依仗蔡京、楊霖之流,無非理財興兵二事,若是伐夏戰敗,我等奏言將蔡、楊之流趕出汴京,童貫之輩,剝離軍權,又何愁官家不能遠竄此輩奸邪小人?可是如今伐夏大勝,我恐朝中再無寧日,楊霖小兒要氣焰滔天了。”
眾官皆稱是,無不哀歎,讓不知道的番邦使者看了這一幕,還以為大宋輸得一敗塗地呢。
荒唐可笑,無過於此。
蔡京府上,也是熱鬧非凡,眾人圍著蔡京七嘴八舌。
他們是有些冤枉的,伐夏之事本就是他們一派極力攛掇,當時自己這一派人主張童貫伐夏時候,楊霖還是他們的親密夥伴和第二領導呢。
現在倒好,楊少宰大義凌然,鐵肩抗罪,把所有的功勞榮譽扛走了。
“太師, 此事必須說個清楚。”
“官家面前,還是太師說話有分量。”
......
蔡京重重一哼:“你們這般會看風色,今日在大殿上鼓動唇舌,恨不得生吞了楊文淵,還要老夫說什麽?”
蔡京動氣,眾人不敢再言,藍從熙上前笑道:“恩相...今日之事,...確實有些難以啟齒。不過這彌天之功,可不能就此讓出去啊,這可是滅夏啊。”
西夏還未滅,大宋的文臣們,已經恨不得把戰功分個乾乾淨淨了。可惜的是,一個遲到半天的捷報,讓他們把到手的功勞推了個乾淨。
這是最憋屈的,丟人就丟人吧,反正功勞不能丟。
蔡京面色陰沉,冷冷道:“伐夏伐夏,本是我等一力主持,你們今日大慶殿內,又為何那般下作?便是老夫有舌燦蓮花的口才,又如何說得動官家,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莫非還能抹去不成?”